这方三夫人虽然对柯老夫人十分不屑,可是面情上却十分热络。柯老夫人见她亲自来送嬷嬷,不免大力感谢一番。
方氏悄悄询问婆子来历,方三夫人笑道:“是个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方氏不由皱皱眉。
方三夫人笑道:“放心,浆洗房退休执事婆婆,礼仪不大通,最是刻薄,京都大家夫人受了小妾气,就用她们这些人还施庶子女身上。”
方氏担心道:“只需打击她的心气,不叫她有所进益,知难而退即可,不可过矣。”
方氏笑道:“这个放心,不会有幌子,只会让学习者更刻薄暴虐。”
方氏苦笑:“不想我磊落一生,如今被逼做恶人。”
方三夫人当然知道她的苦楚,劝慰道:“很是不必这般愧疚,恶人就该恶人磨。”
方氏为怕落埋怨,亲自带了嬷嬷去跟柯老夫人交接:“这人是牙行介绍而来,我嫂嫂也不了解她性情儿。婆婆亲自试用些日子,倘若不好,告诉媳妇,媳妇再换好的来。”
却说这一日瑶草在闺学心神不宁,无他。只因连着三天过去,守院门的小丫头无一人前来求救。
之前瑶玉到处游走,想进方氏与瑶草房子逛逛,都被小丫头阻拦,实在纠缠的紧了,便由瑶草出面,亦步亦趋看得她犯人似的,无丝毫闲暇使坏,或者三言两语将她气得七窍生烟而去。
瑶草与瑶玉猫捉老鼠已经惯了,忽然老鼠龟缩,瑶草倒疑惑了。这一日到书楼请安,瑶草没有立时就走,盘桓一刻,恰逢饭时,柯老夫人留饭,瑶草欣然应承。
吃饭之时,瑶草知道瑶玉因何蛰居不出了。
一顿饭的功夫,瑶玉被筷子打脸颊八次,敲碗十余次,敲打手腕十余次,敲打背部十余次,饭后下桌子,又挑剔说她声音大了,再说一次,又说声音小了,然后又说声音发木不娇俏,软和了,又说声音发嗲像妓儿。
瑶草悄悄询问杨秀雅:“这是怎的了?”
秀雅道:“说是宫里调教公主嬷嬷,规范礼仪呢。”
瑶草顿时乐了:“一直这样教导呢?”
杨秀雅点头:“嗯,已经三天了。”
瑶草讶然:“她这样体罚,瑶玉不恼?祖母不干涉?“
杨秀雅抿嘴一笑:“怎的不闹,老太太却说严师出高徒,让她想想二妹三妹,说若是受不得苦,就立时回乡去,也别上什么闺学闹笑话。”言罢又问瑶草:“三妹妹那时候也这样训练呢?”
瑶草想着那嬷嬷自己抠鼻眼,吧唧嘴,却尖声责骂瑶玉,吐沫星子四射,就想笑,又不好当了秀雅面,只忍得肚子抽筋儿:“嗯嗯。”匆匆告辞杨秀雅,跑到后花园莲池边笑个天翻地覆。
回头曾到母亲房里还憋不住笑,憋得直咳嗽,方氏看着瑶草奇道:“这丫头嗓子怎的了?脸蛋这样红?”忙着摸摸瑶草额头,又摸摸自己:“不发热啊?”
瑶草终于憋不住唧唧笑了一回,问道:“三舅母哪里找来的宝贝呀?”
方氏挑眉:“怎的了?”
瑶草把她行径说一遍,最后道:“别是个骗子吧?多少月例啊?”
方氏伸出一根指头,瑶草了然一笑:“我说呢,一两银子能请什么好东西。”
方氏摇头:“十两!”
瑶草惊叫;“什么?这样骗子要十两?她会什么呀?不教还好些。”
方氏淡然一笑:“你祖母认就成了。”
瑶草心中顿时明了,却有些担心:“倘若祖母知晓责怪?”
方氏递一瓣早熟的桃儿在瑶草嘴里:“我有言在先,不好就换,你祖母说好,奈何。”
瑶草搂着母亲蹭蹭:“这就好,我就怕祖母到父亲大人跟前挑唆絮叨,连累娘亲受气。”
方氏摸摸瑶草脸儿:“不会了,你父亲看明白了,厌烦了,不过碍着个孝字儿没奈何。”
瑶草笑笑:“这就好了。”
却说瑶玉被拘着月余,而后,逐渐被放出来走动走动,瑶草以为迟早会被识破的婆子忽然跟瑶玉亲密起来。柯老夫人似乎也没有换人迹象。
这一日,八月初五,柯家为三兄弟忽然齐齐而来,同来者尚有方英勋,杨秀成等本县生员七八个。
原来她们八月要下场乡试。
方英勋抽空特特到了闺学跟瑶草示警:“大黑胖也来了。”
瑶草惊异交加:“他也成了生员?没听说呢?”
方英勋朗声下一笑:“屁,他能得中没天理了。他哥哥生员到没来,他偏要缠着来凑热闹,又是亲眷,我也没法子拒绝,连他娘都骂他没脸没皮呢,他自己混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