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在脑海里面设想过无数种死法。如今正是战乱时代,人命是最贱的,“死”这个字眼从古至今一直为人们所最避讳的,但现在却随处可闻可见,仿佛死人已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了,就像今天早晨你才跟邻居打过招呼,然后下午便听闻他在街上被乱枪打死了,人说没就没了,跟做梦似的。
所以安心在坐上顾煜诚的小轿车的那一刻,她是当真以为自己即将跟这个世界永别了。顾煜诚坐在她的旁边,隔着尽可能最远的距离,几乎要贴到门上去。他斜眼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忧心忡忡沉默无言的样子,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这家伙在想什么?这么安静跟突然转性似的。人格分裂么。
……不对,她人格分裂关我什么事?我想那么多干嘛啊我……
咳咳。重整了一下姿态,恢复黑山酷魔一贯作风。
车子仿佛开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停下。钟秀先行下车,先是给顾煜诚开了车门,然后才绕到这边来,给安心开门。安心深呼吸一口气,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迈下沉重的脚步,结果一抬头,金碧辉煌高端气派的门面呈现眼前,初晨的阳光斜斜投射在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上——“海星饭店”,差点没闪瞎她的眼。
“请。”钟秀站在安心右前方,颇礼貌恭敬地对她弯了弯腰。
顾煜诚没理她,径自大步走了进去。
“顾爷。”门口一排男一排女穿着工作服毕恭毕敬地点头弯腰齐刷刷喊道。
安心猛一吞口水,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穿过饭店大堂,经过一条又窄又阴森的长廊(在安心看来是这样的),来到一间宽敞却如同牢狱一般阴森恐怖(现在安心看什么都是阴森恐怖)的包间,中间一张高贵典雅却像邢台(原谅安心“?_?”)一样的长桌,顾煜诚兀自坐在了长桌的另一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护送安心进来的钟秀,钟秀点了点头,随后退离了房间。
安心站在长桌的另一头,睁大双眼直瞪优哉游哉若无其事的顾煜诚。而顾煜诚也,同样直视着她,只是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坐啊。”冷冷的一句话朝她飘来。
携带满心狐疑,安心一屁股坐了下去。怎么?请我在这儿吃饭?这可不像是金兰口中的黑山酷魔会做的事情……难道……
安心忽然一屁股蹭了起来,弹开老远,双手抱臂挡胸,一咬牙冲顾煜诚大声喊道:“我告诉你,士可杀不可辱!我安心铁骨铮铮要杀要剐都随君便,但是,但是,我……我我我是不会让你乱来的!我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贞洁名誉!”
顾煜诚挑了挑眉毛,像看戏一样饶有兴致地看着安心。待她说完了一番振振有词的宣言,他才站起来朝她走去,皮鞋在地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寂静中还带回音,听得安心浑身上下毛骨悚然。顾煜诚步步逼近,安心则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到墙角,退无可退,一抬头,正对顾煜诚低头看她的无情双目。
他观察了她一会儿,忽而勾嘴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安心咬着嘴唇,捂着胸口,不说话。
好一会儿,顾煜诚逼人的气势渐渐褪去,不再低头看她,冷冷道:“我倒是想对你起歹心,可问题是,你有让人起歹心的姿色么?”
安心下意识低头瞧了瞧自己,自己今天穿的是金兰借的一条粉蓝色连身裙,虽然比不上海云城繁华街道上的那些个高贵冷艳的名媛淑女,但也不至于差到让人毫无胃口的地步吧?!好歹我也曾是我们孤儿院的院花啊!
于是绷了一根筋,化害怕为恼怒道:“你这人连一只猪都敢辱,谁知道你会不会乱来!”
……欸?这一句话说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