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爹我是那样的人么?”纪闫鑫的心阵阵疼痛,事实证明,在柱子的心里,杨智建的地位,远胜于他。
“自我记事以来,就知道自己有一个死刑犯父亲,无论旁人怎么说您,我都不在乎,因为在我的心里,我爹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就像是武侠小说中的江湖侠士;杨智建是我的师父,那些年,他抚养我长大,朗英就像是我的亲妹妹,她是我亲手从狼窝里抱回来的……您能体会我的心情么?”柱子情绪难自控,口若悬河的说了一堆话,句句话都如针,扎得纪闫鑫心痛不已。
回想前尘往事,纪闫鑫深感对不住柱子,就因他走上了邪路,看似风光无限,实则给妻儿带来了难以磨灭的创伤;一家人分崩离析,没过上一天阖家团聚的安乐日子。
纪闫鑫心想:说一千道一万,我是罪人,害得柱子老大不小了,也不能过正常人的平静日子,有再多的钱,又有何用;既买不来娟儿的性命,也买不来柱子的健康;如今,好不容易父子团聚,事情频发,爷儿俩又为不相干的人争执起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兴许,要跟柱子一起好好的过日子,过太平日子,唯有彻底离开江湖圈子,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中事;可,入行容易,金盆洗手谈何容易?
见纪闫鑫不说话,柱子接着说:“爸,我知道,您是江湖中人,做事有江湖规矩,可,杨智建是我的师父,您也说了,他也是您的兄弟,既然他已经带着朗英走了,那就随他们去,不要再追究了,好不好?咱家不是有的就是钱么,何必要为那十万块钱大动干戈!”
“柱子,你真的误会你爹我了,我派人找杨智建,只是因为担心他带不好朗英,毕竟,这么多年,他一直深居大山,缺乏对城市的认知,可以说,在如今的城市里,他就是一个万事不通的睁眼瞎,十万块钱,能支撑他和朗英的生活一辈子么?想要在城市里立足,他们首先要有房子住,朗英还得读书,钱花光了,他们又该咋办?他们若是在我们身边,自然可以得到照应!”纪闫鑫的话,一半真一半假,却深深的打动了柱子的心。
柱子愧疚的说:“爸,看来,是我错怪您了!其实,我一直想要的生活,是那种亲人在一起,和和美美的生活;只可惜,您成日忙里忙外,而我,却是无能,不能帮您分忧;我时常想,不知什么时候,您才能彻底停下来,与我一起,好好的过日子!”
柱子的话,说到了纪闫鑫的心坎儿里,他何尝不想退隐江湖,含饴弄孙,可是,他没有信心,能退得回去;常言道,江湖路远,开弓没有回头箭,金盆洗手,岂是嘴上说的那么容易。
纪闫鑫比谁都清楚,入江湖之初,一门心思打江山,中途是稳固江湖地位,到了后期,仍旧停留在江湖中,完全是为了保命;保家人的命,保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的命,保自己的命。
不用试都知道,一旦放手,失去了握在手中的势力,几十年来结下的仇家,定会闻风而来,报血海深仇,绝不心慈手软。
这些利害关系,纪闫鑫不能跟柱子说,也没法说,有自己作为前车之鉴,他绝不会让柱子卷入江湖恩怨中,万劫不复;自从他入了江湖,上不能尽孝,下不能尽责,尝尽了心酸,已经害了三代人,又怎会允许一错再错,祸害下几代人。
一想到柱子身体欠缺,他这一脉大有可能就此绝后,断了香火,纪闫鑫便心如猫抓,他突然说道:“柱子,不如,咱爷儿俩去国外?”
柱子疑惑的望着纪闫鑫:“好端端的,干嘛要去国外?老外那字儿,我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我,没事儿跑那儿去干啥!”
“目光短浅!年轻人,就得多出去走走看看,老祖宗留下的山山水水,咱们天天看,不也得去国外看看人家的山是高矮胖瘦,水是红是绿,才能分出好赖嘛!”纪闫鑫一本正经,柱子却嗤之以鼻:“外国的山水是啥样儿,我不稀罕知道,就算那儿的太阳比咱大,月亮比咱圆,我也一点儿都不羡慕!瞧瞧,金庸大师的笔下,咱们的山山水水多美,简直是世外桃源嘛!爸,您啥时候想退休了,咱爷儿俩归隐山林,过逍遥快活的日子,打打猎、砍砍柴、种上一亩二分地,对月把酒言欢,多惬意啊!”
“臭小子,你竟中意的是这样的生活,那些年,真该让你铁蛋叔把你送回你爷爷、奶奶那儿去!”纪闫鑫有感而发,情不自禁的感叹。
“爷爷、奶奶?”柱子追问道:“爹,我似乎都没见过我的爷爷、奶奶,他们在哪儿,您为何从不带我去见他们?”
纪闫鑫如梦方醒,这才发现说错了话,自圆其说:“唉,你瞧我,提这干啥,你爷爷、奶奶早都不在了!”
柱子神情落寞,心中遗憾,纪闫鑫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深感自己大逆不道,竟诅咒自己的父母。
自从死刑行刑后死而复生,纪闫鑫换了容貌,隐姓埋名回到金都,就当自己真的死了,没再跟家人联系过,他怕再一次给他们打击,毕竟,像他这种提着性命行走江湖的人,随时都有丢掉性命的危险。
纪闫鑫也曾想过,悄然潜回燕雀村,远远的看老父老母一眼,可他怕自己忍不住冲上前去喊爹娘,暴露了身份;人老了,经不起折腾,而他,也冒不起这个风险,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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