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件事……便是,你要记得,日后,你需得常常提醒你父皇,莫对舅父太过器重……最好,最好的在母后过世后……后半年之内,便请你父皇,将……将你舅父,告老还乡……此事,母后……母后也会亲自说与你父皇听的……你记得,一定要做到……若……若做不到,你便……便需得时刻设法……设法保了房……房玄龄……魏征二位大人。可……可记得否?”
稚奴不解:“母后,舅父忠心,天下皆知啊!”
“孩子……你……你舅父一片忠心,却终不能让他身后那些人……那些人与他一般忠心为唐。早晚……早晚有一天,如果你舅父身居要位……必然,会被那些人逼得,不得不……不得不与你父皇对立……稚奴,答应母后……为了……咳……为了你父皇,答应母后。”
“稚奴知道……稚奴答应母后。母后,您休息……”
“不……不,母后不能休息。母后,还有最后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稚奴答应母后。”
“母后……”
“稚奴……稚奴可还记得,曾说与母后听的……要寻得一个最心爱的女子,与她相爱一世……将世间最美好之物……之物尽给于她?”
“母后……”
“稚奴……稚奴……母后要你答应的最后一件事,便是……便是日后,你若能只为一个逍遥王爷,那是最好……便告诉你父皇,是母后的意思,命你自己选了一个女子……不论出身……不理容色……不计才华……只要你喜欢她……她也……她也喜欢你,你便一生……一生一世,只得此一女,长相厮守……
若是……若是日后,你不幸为……为帝……则需答应母后……稚奴一生,只立……立自己所爱为后……且……且只专宠于她……她一人……唯此……唯此……稚奴才可专心于朝……朝事,可保……保大唐江山无忧……稚奴……稚奴……答应母后……”
“稚奴答应便是……母后……稚奴答应便是……”
长孙皇后的眼神,已然开始涣散,稚奴也终于再无法控制眼泪,一串串下落。突然,长孙皇后一睁眼,光彩又复。稚奴惊喜,只当母后又有起色,急忙欲唤太医。
然长孙皇后自己却知,这已然是回光返照了,只怕时间无多,于是便将一卷指头细的黄旧手卷交与稚奴,命他藏好,只待日后细阅,又着他速速请了太宗与诸子来,见上最后一面。
稚奴闻言大哭,然终不忍母后最后,连父皇一面也不得见,于是便待退出,去寻了正上早朝的父皇。
但他刚将手卷藏好还未起身,便见太宗连朝服未换,便携诸子前来了。
“无忧……”
太宗看着已然如此的爱妻,心下再知,难有回天之术,痛不可止,竟自哭泣起来。
稚奴待在一边,默默由着四哥青雀抱着,默默看着父亲与母亲,做最后的道别。心中悲痛,已然难以言语形容。
正在这时,他的目光,忽然间扫到了一个女子的脸上。而那个女子来不及掩藏的一丝笑意,与她目光所视之方向,突然让稚奴,有种不安的预感。
似乎……这恶意的微笑,与那得意的目光,在说着什么。
他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然后,慢慢地,他脱离了伤悲忘形的青雀怀抱,慢慢地,不动声色地,向着那目光所视的地方——长孙皇后凤床不远处的胡柜上,摆着的一尊菩萨像移去。
当他走近时,还极为小心地,看着那个女子与她身边人的目光。
幸好,此刻,这个女子与她身边人,都围到了太宗与皇后身边,做些切切悲悲之言,戚戚哀哀之容。他才得已顺利地,平安地走向这尊檀木制的菩萨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