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奴自然不会做这流云飞袖之舞,可自古以来,便是女子舞裳男子舞剑……说不定,稚奴也能引剑为舞,与姐姐共兴一曲呢?”
“好呀……你若真能跟得上我的拍律,那便与你舞一曲又何妨?就怕你跟不上。”
媚娘扔下这一句话儿,便含笑一个就地旋身,如烈火红云一般,团团舞至园中空地正中。稚奴一愣,急忙笑着跟上。
就只见月色下,园中百花齐放,暗香流涌,媚娘一身华衣凤履,散发云披,弯下腰去,甩了一甩腰肢,挥了一挥广袖,便转过脸来,如乘月光而落的仙子,翩然起舞。
花正香,月正明,人如凤,舞如龙。
引袖,甩袖,举袖,推袖……一式式,如红莲怒放碧水。
转腰,折腰,摆腰,送腰……一番番,如火龙矫行青空。
……
稚奴看得呆了,也看得痴了……
他再想不到,世上竟有这般舞姿,竟有这般妙人儿。
情不自禁地,他走近一步,再近一步,看着那忽起做团旋之舞,挥袖风动,引得身边花瓣如雪零落的女子,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与喜悦,还第一次,升起一种深深的渴望。
这渴望,引着他脱下大氅落在一边,一步步走向媚娘,围着她,来来回回走了几遍。
同时顺手折下旁边一枝还带了几朵杏花的花枝来。
接着,稚奴手腕一抖一转,几瓣杏花儿如雨落入媚娘罗裙之中终不复见,而他也如一道雪白闪电一般,与那舞成红光一道的媚娘,舞在一处。
花枝疾甩处,破空发声,红袖抽动时,气流如鸣……
红裳的美丽少女,白袍的温润少年,一挥流云披为练,一舞杏花枝做剑,此起彼应,此落彼合,舞得天地间,生满了灿烂夜辉,漾溢了瑰丽**……
此一舞,可动天下。
……
直到次日夜深了。稚奴还呆呆傻傻地,笑着,想着昨夜那一舞。身心如坠云端,说不出的欢喜快乐。
只苦了一边的德安,今日里直瞪大了眼,如看着个刚满周岁的小娃娃一般地看护着。生怕他再如早上一起来时那般,傻笑着起身,一脚便往水盆子里踩了下去,落得一身湿了,还是只一味憨笑。
“咱们王爷……是不是喝酒喝傻了呀……这……怎么只会笑了?要不要召太医来瞧瞧啊……德公公?”
当时,旁边一个素常跟着稚奴的小更衣太监忧心忡忡,问道。
“你才傻了呢!没见王爷还会吃会喝会说话儿的吗?”德安没甚底气地喝他,又看了看稚奴那傻笑的样子,只得自语道:“也许……也许只是一时过于高兴了吧?说不定一会儿就好了。”
可惜,没能如他所愿,这一会儿的高兴,就是一天的时光。一整天里,德安心惊肉跳的,只得着了人到处去报说昨夜与太子殿下喝酒喝得过了,今日里晋王睡着,谁来也不能见了。
结果这一通话说出去,又害得太子承乾做了个冤死人——
先是一大早便被太宗叫去,关切一番,且叫他以后再不许拉着稚奴喝酒;回到东宫,又被太子妃好生一顿嗔怪,骂他自己荒唐也罢,却累得小叔一日不得安生;连自己儿子,大唐皇太孙,那小小象儿,也是整日里不给自己父亲个好脸色,只怪父亲把最喜欢的小皇叔给害得一日起不得床,不能陪自己玩儿……甚至还惊动了身在长孙府的长乐公主,特别书信一封,劝哥哥饮酒要适量,更不可将稚奴也引得酒醉如斯……
这么几番一来,连太子殿下自己也觉得甚是痛悔。
平日里最是嗜酒的,今日竟乖乖地自己把那些菊花酒全封了起来,再也不尝一尝……
而且此后足有七日他都没再尝一口酒,引得太子妃欢喜不已——当然,这是后话。
眼下,咱们只说说这外人说道是被“承乾一坛菊花酒,给饮得失了魂儿”的晋王李治,咱们的稚奴罢!
他倒也不是听不到旁人说什么,不明白旁人想什么。
他只是懒得理会,懒得去管罢了。
只因他这一生,最美好的事情,便是与媚娘昨夜共舞。这般乐事,又岂能与外人道?
还是自己珍惜着便好。这样一来,这漫漫宫中时日,也总有些值得珍惜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