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待价闻言,目中闪过一道亮光。是故,竟是完全没发现,那刚刚跟着的一群人,也慢慢跟到了对面的酒肆里坐下,只是看着他们一行四人了。
且连平时一向机警的德安也未曾发现这群人。
只因人数之多,又有颇多喜食甘食等待取饼的少女们,见了稚奴这般好容姿好气度,竟是吃吃一笑,有意接近,他身为仆下的,不得不多多帮衬着主人挡了些去:大唐民风开放,这等事情,实在不是甚么稀罕的,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些少女如此,也是本性使然。
换了别个公子少年,便是欢心不已,得意洋洋。可对自幼见惯宫中规矩女子的稚奴却颇感为难。
他生平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众家少女,似有意似无意却俱是扑涌而来的架势。
也难怪他,毕竟十足十地继承了当年号称大隋绝色的“仙氏女,观音婢”的母亲长孙无忧之容,又自幼金着银食,天家皇子自有的玉润丰姿,华质贵章更是少见……
加之宫中女子,俱畏惧他这身份,便是有些遐想,又有哪个敢真的上前?
是故,他一时之间,竟被推得有些狼狈。
见他如此狼狈,跟着的那群人中,有人便要起身来助,却被为首的一朱袍少年给止住,道:“咱们上去,只会让王爷生气。看着便是。”
那欲起身的小小少年便急道:
“七哥,王爷自幼儿长在**,帝娇后宠,这般尊贵的人儿,若是伤着了,可怎么办?这韦待价,当真该杀!竟然将王爷引到这儿来,连个侍卫也不带……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看他韦家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被唤做七哥的少年便一笑道:
“你放心且看罢!有咱们在,王爷会出什么事?”
闻言,小小少年也只得闷了气坐下,看着远处的稚奴与韦待价。
……
好一番挤推,稚奴总算是来到了店家之前,可不待他欢喜,却闻得那店家歉然道:
“这位公子真是对不住,咱们家的樱桃果儿馅儿的毕罗,今日却是卖完了。不若改日再来罢?”
“什么?卖完了?”德安闻言便怒道:“你这是存心的么?咱们等了这般久,为何不早说?”
店家久经人事,自然看得出稚奴与韦待价身份不凡,尤其是这白衣少年,更非普通人,自己绝对得罪不起。便陪笑道:
“几位怕是头一次来咱们这毕罗饼肆,不知道咱们饼肆店小人手少,这樱桃果儿又是稀罕物,每日寻遍长安,也只得几箩可制成饼两百枚。是故每日咱们都只售两百枚樱桃果儿馅毕罗出卖。
您看,这些小娘子们常来咱们肆中的都是一早便知道此事,再不向前的……”
稚奴与德安韦待价一看,确是如店家所说,周围那些少女们,早都各自或散,或挑了别种毕罗。
“几位公子难得贵临小肆,不若如此,咱们家的毕罗还有许多种馅儿。无论几位公子想得哪一种,咱们自是制了新鲜的与公子尝鲜便是。”
稚奴见他如此不卑不亢,思虑周全,也很是欢喜,又闻得他说这樱桃果儿稀罕,长安只得几箩可制饼两百枚,便忽然想起之前永安酒肆之事,笑道:
“店家,你这般每日只制两百枚,若是哪家达官显贵的不肖子弟来,硬是要全部买走,你可如何?总不能由着他们去罢?这生意,只怕是难为?”
店家闻得这少年如此一问,便想他必是深处贵府,自以为权钱通天,竟要惹事,便有些好笑兼得意道:
“不瞒公子,早些年间是有这般人。不过自贞观元年以来,当今主上明君治世,咱们长安城又是天子脚下,却是再无哪家不争气的敢这般惹事。只因大家都知道,主上平日里常常喜爱着了平服,只带近侍一二于长安城内微服私访,哪个敢惹这般事替自己家里抹黑?想必公子也是大家出身,可愿如此?”
稚奴想了想,摇头。
店家又道:“再者,虽然对咱们这般百姓来说,樱桃果儿稀罕,可那大家之中却总得觅一二,是故那些大家公子们,若要食这樱桃果儿馅儿的毕罗呀,都会先着了家仆预送来樱桃果儿,再由小肆制成便是。”
稚奴低头,想了半晌才含笑道:“说来说去,还是父……还是当今主上英明,那些世家子弟,不敢胡来便是。”
店家闻得此言,点头笑,益发有了谈笑兴致,乐道:“可不是?主上英明,咱们老百姓才得活得痛快。别的不说,您且瞧瞧隔壁,瞧见了那几个女子没有?”
稚奴随他手指看去,却是一家酒肆,门口站着几个胡服女子。瞧那女子五官深邃,长相明艳,一望可知是胡姬,便笑道:
“几个胡姬而已,又能有什么?”
“唉呀……小公子,这便是您想不通了。您可想想,若非咱们大唐国富民安,老百姓们日子过得好,口袋里也多少都有些大钱可做些文雅花销……
这些胡姬,又怎么肯离乡背井,来咱们大唐?利之所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