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子时。
延嘉殿。
徐惠见媚娘归来,忙丢下手中书卷,先替她解了身上大氅又捧了茶水与她解渴才笑道:
“晋王殿下又约你下棋?当真是……”
“唉……别提了。这小子,近日当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想起今日太极殿中一时,媚娘面色微微一红,然后才转言道:
“对了,今日没有陪着你,你可去做什么了?”
“我呀,还能做什么?”
徐惠见问,因笑言道:
“除了转一转这大得烦心的太极宫,陪陪几位娘娘说说话儿,还能有什么?”
媚娘见她神色落寞,便托腮含笑道:
“哎呀,前两日你可不还嚷嚷着这太极宫太小,憋闷得慌不得出去透一透气……怎么今日又嫌它大了?
啊啊……我明白了,原来陛下在,它便小,陛下不在,它便变大了?
嗯嗯……果然宫名太极,变化无穷啊!”
徐惠见她取笑,小脸儿一红笑骂她油嘴,便欲来打。媚娘忙躲了笑道:
“阿弥陀佛,我可有说错什么,叫你这般恨我?”
“我听你这嘴里不干净的在乱扯……前几日明明是你先嚷嚷了宫里没去处,我才应了你几句……不想今日竟被你拿来这般说我……看我不收拾你!看我不收拾你这张利嘴……”
小姐妹二人便是一通笑闹,惹得正**着新来内阍侍(管钥匙的)瑞安也来探头笑看。
二人嬉闹一番,媚娘便停了下来,笑道:
“好了不闹,我且问你,这两日,可是与淑妃娘娘多有来往?”
徐惠但凡事皆可与她言,便红了脸低了头:
“我是想着,淑妃娘娘若果能为后,咱们与之结交一二,总是好的。”
“嗯……只怕还有些私心,想着从这淑妃娘娘处,也许能多见陛下几次罢?”媚娘含笑挑破她心事。
徐惠脸色一红,神情伤然:
“我许久没见过陛下了,着实有些……有些想念他。媚娘,我不在乎陛下会疼爱谁,只要能得些消息,也是好的。所以才……”
“所以才往淑妃娘娘那里跑得急些,想着能得些陛下的信儿。却怎知陛下与淑妃娘娘,不似你想的那般来往紧密,是也不是?”
“你怎么知道?”
“傻丫头……”媚娘笑着点了点她额头,抱了衣裳,先出殿看看,见瑞安与那新来内阍侍离去了。才又回来,将今日与稚奴所言说与她听,又小声道:
“惠儿,你明白了么?”
徐惠闻得此言,欢喜得满脸通红,点头笑道:“你呀……原来就是为了这些,才与稚奴下棋至如今时刻?”
“才不是呢!”媚娘笑道:“那小子这些日子几次弈棋耍赖,我呀,非要治他一次好的。这些事,什么时候问,他都会说。只不过赶巧今夜问了而已。好了惠儿,你明白就好,不过此事务必隐瞒得当。一来呢,怕有人知道了陛下的心思,先跑去跟陛下邀宠献媚,你就又得看着人家一脸郁郁……二来,主要还是陛下不会喜欢有女人如此猜测他的心事——男人大多如此,喜欢女人聪慧,却不喜欢女子太过聪慧。
这可是我阿爹教我的。”
“你你你……你这什么话!”徐惠听她如此教导自己,更是不依,满面通红扑倒她笑闹一团。
窗边,忽然起了一阵风,却只强强掀动了些布帘边角,终究寂静无声。
片刻之后,大吉殿内。
听得刘司药带上来的小太监禀报明细了,德妃便点头,笑道:
“你做得很好。头一日进去便探得如此要紧之事……芍儿,赏。”
“是。”
闻得有赏,那小太监便笑着点头道:
“一切还是德妃娘娘的好计策,否则奴也进不得延嘉殿啊!更不能让那瑞公公信用。”
德妃点头,看着刘司药捧了钱来交与他,才闭目道:
“今天你初日当值,尚可说是迷路晚归……以后,有什么消息还是一样,借了那些人来传罢!免得她们疑心。”
“是。”
……
刘司药看那小太监离开,才含笑道:
“娘娘果真妙算,先是设计那延嘉殿的内阍侍因病不起,又将咱们的人早早备在内侍省着延嘉殿使用……这下子,以后延嘉殿有何消息,便可尽知了。”
“说到底,那两个丫头还是年纪太小,便是稚奴也一样。否则,早该明白,这禁宫之中,自己殿内,最重要的便是看守门殿的,还有浇花洗衣备食这些奴才……”
刘司药笑着点头,又道:
“却不知娘娘以为,此番晋王爷与武媚娘所言之事,有几分真假?”
“假,是肯定假不得的。之前咱们也不是已然判断分明,陛下此行必有深意?只怕便是借此机会,欲行打草惊蛇之计。”
德妃依然闭目。
刘司药点头又道:“如此,那奴婢这便书信一封,将此事告诫阴大人与齐王殿下,使他们务要中计。”
“确是如此。”
德妃缓缓睁眼,目中一片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