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奴知她此语之意,便垂首道:
“武姐姐可是气稚奴今日所为?”
“傻子。”媚娘闻得他此语,便回头看他,笑道:“若是气你,武姐姐何必怂了惠儿与你一同做戏?又何必于日前,特别在你那了不得的舅舅面前,替你蒙混一番?——虽然武姐姐是有想为惠儿谋得长孙大人支持的心念。可也未必没有保你不被他人察觉的心思啊!”
稚奴闻言,心中激动,然千言万语只化做一句:
“为何怕稚奴被人察觉?”
“你说呢?”
反问一句之后,媚娘才笑道:
“以你这般智计,若被人察觉,只怕头一个与你失了亲密的便是你的大哥与四哥。虽然此番事,与你四哥有关……可是稚奴,武姐姐知道,你是爱护他们的。证据在你手中握了那般久,你却一直隐忍不发,为的不就是日夜思虑,既想着必得保你四哥周全,又犹豫着如何不让你四哥知道真相,不让他伤心地替皇后娘娘复仇么?
稚奴,武姐姐从来不曾怀疑你的仁厚与善良,这便是为何,武姐姐要选择这种方式去替惠儿争取支持的原因。因为这样不但可以替她争取到大唐最大的势力支持,不被人所害,同样也能保护你,让你继续做你不被人欺负的逍遥王爷了。”
稚奴眼中含泪,心中如海潮激荡,双手在大氅之下,将自己衣裳攥得死紧——否则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便要上前拥媚娘入怀……
良久,他才勉强平了声息,努力将款款深情压制于内心深处,强道:“武姐姐,稚奴得知己如你,一生再不做他求。”
媚娘闻得此语,知他心中必有激荡。虽然自己也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然她终究不曾动情,不愿让他更添情义,便硬转道:
“对了,淑妃娘娘那边……可信了咱们的?”
稚奴知道她这般为何,也只柔声笑道:
“她不得不信。毕竟咱们那场戏,正是演与她这‘聪明人’看的。德安……”
身后德安便抱了拂尘上前,颇有些敬意对媚娘道:
“武姐姐放心,今日德安守在延嘉殿外看得清楚,那杨青玄听得仔细着呢!而且不只是这锦绣殿,连大吉殿里的刘司药也听着。”
媚娘闻得他突然改口,先是一怔,然后才道:
“锦绣殿如此,倒可明白一二,只是那大吉殿……德妃娘娘?她却是为何?”
“武姐姐,宫里多的是这般聪明过头的人物。再者那日昭陵之事,咱们有意宣扬出去,现下宫内宫外,皆知舅舅是徐婕妤与武姐姐的依靠,她们注意你们实在正常。
只是不知此番,那些心存晦暗之徒又要自作聪明地想到哪里去便是。”
稚奴柔声笑道:
“这样一来也好,任谁再想不到今日咱们这般,其实真的就是只为发现淑母妃窥伺延嘉殿且有意挑拨咱们,便将计就计作戏与她们看。
这般让她们自作聪明,也就不会把咱们放在心上,却将目光转移向舅舅与父皇了。”
媚娘想了一想,笑道:
“人心本来简单。只是**所驱难免有晦暗之处。而这后廷诸人更是如此,因为太过聪明,便往往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
其实她们若是不被利欲蒙了眼睛,以她们之智,今日咱们这般做戏便不得成功……
也罢。反正只要在她们看来,稚奴你继续无害,武姐姐与惠儿继续为人利用也为她们看透,不必担忧……
那便是最好的。”
稚奴也会意一笑。德安更笑吟吟不语。
二人此番去了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心中也着实畅快。加之稚奴实在不愿这般就离开延嘉殿,便笑道:
“武姐姐,说起来咱们也许久不曾弈棋了。今夜父皇有事,又召了徐姐姐往太极殿侍奉……稚奴好生无趣,不若武姐姐陪稚奴弈棋如何?”
媚娘想想倒也确是如此,便笑道:“好是好,只是在这之前,武姐姐倒有一事想问问你们这主仆两个。你们一个个的……怎么突然便改了口?
德安,你以前可是从来只唤我武才人的。怎么今日却改了口?
还有你稚奴,以前从来都是严守礼节,只唤惠儿徐婕妤的,怎么今日也改了口叫徐姐姐?商量好了么?”
稚奴闻言一愣,先看了看德安:“你……”
德安见状,便向前一步,先向媚娘叉手下跪,行之大礼,感激道:
“武姐姐,德安以前总觉得武姐姐与咱们王爷交好,实在是有些……有些……”
“有些存心不良?”媚娘笑道:“也不怪你。那么,今日你是信过武姐姐了?”
“武姐姐近日所为,说句不好听的,在德安看来,简直是为了王爷与徐婕妤,将自己置于刀俎之上……这般真心,德安若再怀疑武姐姐,那当真是害了王爷!”
德安含泪,慷慨陈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