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见他如此,心中也是愧疚,便急忙上前劝哄了他,又轻轻道:“真是难为你了——我只想着自己一人一马,却没想到再如此之难。”德安却摇了摇头,抹干了泪,欢喜对着仍然一脸恹恹的媚娘道:“无妨无妨,瑞安一路上从来没有断了消息。德安知道武姐姐病了,再骑不得马……这一路上便难免要担搁些时日。只是殿下,明日里,您却不能这般贸贸然便出去……那些老臣们可都起了疑心呢!”李治想了一想,看了看媚娘才道:“放心,我会安排好。你且先与瑞安一道,安排好媚娘的事。”德安闻言,便急忙与弟弟一道,扶了媚娘入内,又向后殿之中,李治寝殿纱帐之后,早早设下的一张小榻上,请媚娘歇了。德奖见他们二人入内,便叉手行礼道:“殿下可对德奖有所嘱托?”李治闻言,便感激地拍了一拍他的肩膀:“果然还是你知我……师傅,这一回,稚奴知道却是让师父不喜了。”李德奖却淡淡一笑道:“殿下却是错了。之前德奖虽然对殿下有敬有畏,然此刻见殿下对武才人一片真情,才是当真有些爱重——原本德奖以为,这世上除了家父与家母(李靖与红拂女),主上与皇后娘娘之外,再不曾得见这般真情了呢!殿下不必客气,但有吩咐,直言便是。德奖说过,只要殿下一日需要德奖,德奖便一日陪在殿下身边。”李治感激,这才道:“我确是有一事相求……”接着,便附在李德奖耳边细细数语。李德奖闻言,先是一怔,接着便是忍俊不禁,最后待李治说完,才摇头失笑:“唉……德奖现在可知道,长孙大人号称当世第一机滑的人物,竟是如何被殿下瞒得如此紧密了……当真是……也不知殿下这般智计,主上能不能看出一二呢?”李治含笑不语。……次日。定州行宫中。忍耐了数日的老臣们,在面对德安不知第几次的坚持阻抗之后,终于忍无可忍。最后在马周的示意下,刘洎一声令下,旁边侍卫便拉住了德安,强往李治寝殿中去,非要看看,这太子殿下是不是真的在养病。德安见状,便怒喝刘洎无礼,竟敢擅闯太子寝殿!刘洎不喜内宦,常以与之同伍为耻,乃冷笑道:“太子寝殿?那也得太子殿下在此休息,才能叫太子寝殿!”言毕转头欲进时,便忽觉颈间一冷,一把宝剑架在自己颈间。而握着宝剑的,正是太子近身侍卫,剑术师父,李靖次子李德奖。
刘洎究竟一介文士,何曾见过这样场面?当下便惊喝道:
“你这是做什么?!”
李德奖肃容冷道:
“太子殿下身体不适,风疾发作,已然是病了十几日了……你刘洎不但不知为殿下分忧,还日日里鼓动诸位大人前来抓什么太子殿下的错处……
当真是杀之可矣!”
刘洎便怒道:
“太子殿下一病十数日,老夫等人何尝不忧?!可是殿下也不当连面也……”
“怎么了……咳咳……”
二人正在争吵见,便听到一个熟悉不过的声音轻轻咳着,从内殿传出来。
众人一闻此声,便俱是迟疑:
“这似乎是太子殿下……”
诸臣正猜疑间,便见李治裹了大氅,一脸苍白地前来。
诸臣立时山呼千岁,慌得李治急忙伸手一个个去扶——这些老臣,随便哪一个都是可为他之父祖的,更别说里面还有他母亲之舅,自己的舅祖父呢!
高士廉本就年纪大了,心中也是偏爱李治颇多。之前刘洎数番言语不慎,他也是着实不喜。是故此番刘洎说因久不见太子近侍李德奖在左右,是故太子也必定是擅自离了行宫出外游玩之事,他便头一个存了不信——
自小与先祖李渊同长,他对这李氏一族风疾之症的知道,可比任何人都多——哪怕外甥长孙无忌,也不若他一般知得清楚,毕竟太宗在长孙无忌面前,也是有所遮掩的。
是故他是存了怒气来,铁了心要看刘洎自砸其足的。
果然,李治一出现,便是一副其病恹恹的样子,当下惹得先前怀疑他擅离行宫的诸臣羞愧不已。尤其刘洎,更是惶恐不安。
李治却衡不以为意,又释言道:
“此番思念父皇,着实辛苦。加之定州天气寒凉,风疾竟益重。是故之前便着了李师傅骑了本宫的紫燕,去向孙道长求药了……
本宫只是想着,若是以一脸病容现于诸臣之前,难免引得人心动摇。此刻父皇留本宫在此,便是意在坚守后方……想不到却叫诸位心中不安了,是稚奴的不是。”
言毕便要行礼谢罪,慌得一众老臣急忙扶了他,高士廉更是诚恳道:
“殿下思虑周全,是臣等冒进,还请殿下恕臣等擅闯内廷之罪!”
诸臣俱跪伏求罪,李治急忙命众臣平身。
如此三番,刘洎再不敢多言一句,只得溜溜地站在高士廉之后,安静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