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德安。
虽然她未曾熟知宫内诸人,可是眼前这人的衣品服色,还有怀中所抱着的白玉拂尘,她却也是听说过的,于是便稽首一礼,大大方方问道:
“来者不知是德、瑞二位内侍少监的哪一位?”
德安微微一笑,淡然道:
“果然慧觉法师并非凡人……一眼便看出咱家身分。
那么便有劳慧觉法师再费神猜上一猜,咱家如今前来,却是为何?”
一壁说,德安一壁进了屋内,小心地关门之后,才问。
慧觉淡定地看着他,又回首看了一眼已然紧闭着的慧宁卧房门,心中一定,轻轻道:
“只怕却是因为料到慧觉今日之行,特来劝诫罢?
倒是有劳公公费心。”
德安咧嘴一笑,也不坐着,只立定了道:
“慧觉法师**,也不必杂家再多言。那便是有劳法师,今夜便且安在此处,暂勿动作罢!
改日,咱们明空法师自然会抽空与您小聚,一聊旧心的。”
慧觉却淡淡一笑道:
“慧觉不过是个普通比丘尼,明日一别,哪里能再得这般福气,得见明空法师?
除非……
除非公公今日要告诉慧觉,自今日起,慧觉便要归家还俗,做个普通民女了。
不过便是这样,慧觉也是不能见得到入宫侍灵的明空法师罢……
难不成,公公连慧觉接下来的住处,也是打点好了?”
德安却是笑吟吟一挥拂尘道:
“唉呀,怪不得明空法师这般惦念着慧觉法师呢……
果然慧觉法师是最机慧的。
不错,主上有令,说那感业寺既然是疫病传起,便是有为所污,不当再为皇家寺院。
自即日起,便当废寺不用,寺中诸人,皆另做安置了。
慧觉、慧宁二位法师也是好福气,主上念着明空法师与二位的情谊,又因着王公公府上缺着两位能抄写经事,以奉先帝与皇后灵前的女管事,便特特地请了主上恩准,留了二位在王公公府上,做个闲差呢!”
德安说得动听,可慧觉何尝不明白,这八成是李治对她起了疑心,有意监视,这才将其软禁在王德府中的借口?
可想一想,自己眼下也是不能再有任何本事逃脱,加之未曾得见媚娘,究竟是不能死心,最紧要是对方还拿着慧宁做胁……
无奈之间,只得冷冷一笑道:
“若果如此,慧觉倒是当谢主上隆恩了!”
德安见她也不行礼谢恩,心下也知她再无意做些表面文章,更无意再应付,便也冷冷一笑道:
“法师明白最好。这等恩德,可千万别辜负了才是。
否则,岂非枉费了明空法师一番情谊?
……方才法师为了见你,可是险些连主上都惹怒了呢!”
一番言论,却说得慧觉又惊又喜:
惊的是想不到媚娘竟然对自己如此用心用意,一番信任。
喜的是如此一来,自己在宫中,便等同是有了一个最有力的耳目,未来自是不愁大事不成。
于是心下一定,反而淡然起来:
“既然如此,那还劳公公代为感谢明空法师一番惦念才是。”
言毕,便也再不理,只转身向着里面。
德安在她背后,冷冷哼了一声,这才甩了拂尘,大摇大摆转身离开——
只是他的唇边,却与同样背对着自己的慧觉一样,带着微笑。
……
片刻之后。
媚娘正半倚在榻上,一边守着安睡的李治,一边替他揉搓着额头,猛可里见德安回来,便轻声道:
“如何?
她可信了?”
“哪有能不信的?”
德安便笑吟吟轻声道:
“一切可如武姐姐所预料的一般着着不差半点儿。德安去时,她正更替了衣裳,预备着往姐姐这里来呢!
一见德安出现,立时便是沉了脸,不过一听德安说姐姐一心地想着她,立时又稳了下来,乖乖地呆着不动了。”
媚娘闻言,也是松了口气道:
“这便好……
我回宫之后,别的都好说,只是这个陈硕贞,却是不得不好生地圈进笼子里看着……”
德安却不以为然道:
“姐姐是不是太过虑了?
她一个女人家,一无权二无势,怎么就能像姐姐口里说的那样,摇动主上的根本呢?”
媚娘却摇头笑道:
“你这话说得就差了……
我也是个女子啊!可是长孙太尉不还是跟防贼似的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