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不错呢!
这禄东赞,眼下已然是一手掌握着整个吐蕃大权。
若是这样的人物,怀疑咱们主上的治国之能,理政之才……只怕他必然是要起了些异心的。
便是他因着道义先帝之故,不去与咱们为难,更不做些反叛大唐之策。
可至少以后咱们大唐若想再如先帝在时那般将吐蕃真正掌握在手中,视为家臣……却是不可能的了。
而吐蕃经这弃宗与禄东赞这等雄才多年经营,早已非当年的番邦小国。
若是一个不慎,失了吐蕃之势,只怕咱们大唐的边境,便是不被吐蕃侵袭,也是要为别国所伤了。”
媚娘点头,正色道:
“这只是其一。其二,也是最要紧的,便是眼下治郎虽然已是借李绩将军之力,将整个大唐百万雄师握牢在手中,可到底这百万雄师,却还负着整个大唐百姓与国土之安。
是以将来,若是有朝一日,治郎因有所需,必要动用军权之时……
若是彼时,治郎不得吐蕃之忠,反而纵其成了外祸,与朝中内患相应……
那莫说是治郎这皇位性命不保,便是大唐……
便是大唐也要陷入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
媚娘转头,看着殿窗外,透入殿内的美好月色:
“这一局棋,治郎必须要在此时下,也必然要在此时下!
不但要下,还必然要下赢……
否则,只怕大唐之危……倾刻便至了!”
同一时刻。
立政殿**之中。
李治与禄东赞棋局之上。
李治一子落下,看着禄东赞亦在短考之后,便也落了一子,不由轻轻一笑道:
“果然棋力超群……
虽然此番是朕任意而为,却也是当真见识了禄相棋艺了。”
禄东赞自然是要谦虚一番道:
“多谢主上夸奖。”
李治看了看盘中局势,轻轻拈起一子,却不急着落下,反而悠悠道:
“眼下这局,看似初行十步,却已然是能瞧得透往后三十步里的路子了……
看来禄相此番棋步,本也是源于古谱啊!”
禄东赞点头道:
“臣不才,与主上这等高手对弈,也只得东施效颦一次了。”
李治明白他之意,却是在说自己此番之计,是向媚娘习来。于是也不多言,只是含笑落下手中之子。
然后,他看着禄东赞将手中之子一并落下之后,突然笑道:
“不过……
朕却也是读过这一谱的,看起来……
禄相却也是未曾完全依照那棋谱所论,守旧不改……
反而是另寻了一个新处,备下着大龙龙首呢?”
禄东赞眼角微微一动,却笑道:
“主上棋力果然非臣下可比……
正是,臣下想着,主上强记善攻之名绝非虚传,若是臣下只一味仿着武娘子那般攻守,只怕此局便要失了策……
毕竟臣下此局,却非绝不可破之天局……
再者,天局也,凡夫虽不可破,则天子必可破。
是以臣下倒也明白,若是臣下一味抱着旧主不知应变,只怕在主上面前,必然是要被杀得片甲不留,寸土不保的。”
李治不语,头亦不抬,再落一子之后,才慢条斯理道:
“若是论起来,禄相这番话,倒也是在理。
毕竟只知抱着旧主不知应变,此局又非天局,自然轻易可破。
不过……
虽说禄相立了新龙首,可惜……”
李治却在禄东赞捏了棋子,还不及放下时,突然伸手向着禄东赞所执的白子大龙,已然隐隐成型的龙颈之处,轻轻点了一点道:
“可惜龙首再强,到底龙颈单薄,却是支撑不起啊!”
禄东赞一怔,看向李治所指之处,只眨了几下眼,立时便整个心如坠冰窖,浑身刹那间钻出无数白毛冷汗来……
那龙颈之处,竟然有一半,都被那不知何时已然是做成了左右两个交关的黑龙大爪,给紧紧钳在了利爪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