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陛下心爱武媚娘,此事无人不知。只怕日后,这武媚娘必然是要封妃封嫔……
不!
以陛下的心思,只怕非要立她为嫔位,甚至……甚至若有机会,要……要……
要易……”
皇后突然住口,坚决不肯将那“易替中宫”四字说了出口。
怜奴跟着王皇后这些年,到底也是明白她的心思,于是便思道:
“娘娘的意思是……
眼下这长孙太尉打着的心思,实则却是想借着武媚娘之势,襄助徐氏一登高位?
如此一来,他关陇一系,便立于大唐朝堂之上,呈不倒之势,而后廷之中,这武媚娘与徐太妃、徐婕妤姐妹二人又是关系妥贴,加之武媚娘出身不高,又是情碍于姐妹之份……
最紧要,是她已然再无生育之可能,登为后位也是妄想。
所以必然也是不会,更不能与徐氏争这登上高位之事……
因此便借此机会,一举两得,一来取得内廷稳助,二来也可压制武媚娘?”
王皇后深吸了口气,最后毅然道:
“若是长孙无忌,那这中宫姓徐,总是比姓王来得更为有利。
况且,一旦中宫归徐,那……那武媚娘自然也就等同登后无望……
他一心忌惮着的大唐妖星的预言,自然也就不攻而破了……
所以,此番他才会插手后廷之事……”
怜奴深吸了口气,想了一想,却又道:
“可是娘娘,到底这杞王也是个不争气的,再者咱们陈王殿下,那可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也未必便能如他之愿罢?”
“只怕陛下也好,长孙无忌也罢,根本就没存着要当真立杞王为储的心。”
王皇后终究还是恢复了冷静,慢慢道:
“杞王的心性,陛下也好,长孙无忌也罢,都是知晓的。
那样的孽子,根本不配登储位,入春宫(就是太子东宫)。
只是因着之前本宫父亲等朝中元老,一力求荐,陛下与关陇一系无奈之下,为保两全,只好勉强将忠儿嗣于本宫……
其实他们早就打算好了,当时迟迟不肯将忠儿嗣于本宫也好,如今迟迟不见立忠儿为储也罢……
都是为了日后做算……
若是长孙无忌,只怕他会借此机会,先将杞王这个不争气的嗣与徐氏,且由着徐氏调教着,好歹真假,做出些样子来之后,再在本宫这里寻些错处,说本宫教养无方,忠儿不宜再跟着本宫……
如此一来,忠儿另择嗣母,自然是徐氏为先……
至时,忠儿嗣于徐氏,长孙无忌再提立忠儿为储之事……
那么,陛下必然是万般肯应的!
一来那徐素琴虽不若武媚娘专宠,可却也颇得陛下喜爱,二来,她也是个心思深沉,极为会算计的……
再加上一个不能生育的武媚娘……
怜奴,你觉得,本宫这后位,还能保得住么?”
怜奴眨了眨眼——
虽说王皇后这些日子以来,常常出现这等激动狂怒之态,可到底也是事逢不利,是以她也没有多想,便点头道:
“娘娘所虑极是,论起来,咱们确是不能就这般叫那徐氏如此得意呢!”
王皇后闻言,总算是点点头,却道:
“不错……
无论如何,眼下都不能叫那贱婢如意……
胡土,本宫且问你,你可知晓,那当廷之上,到底都是谁以为此事不妥的?”
胡土想了一想,却道:
“回娘娘的话儿,多半都是咱们几大家里的老大人。
不过也有些年轻官员的……
总之,除了那关陇一系中人之外,倒是没有几个不以为此事不妥的。”
王皇后听得这般议论,一时倒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恨恨地看着殿外,咬了咬下唇,才轻轻道: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好生查上一查,到底都有哪些人,以为此事不妥——
记得,尤其是那些非氏族一系的官员,要查得清清楚楚,名册上,要将家世背景,出身来历等事一并报上来……
知道么?”
“是!”
……
是夜。
太极宫。
立政殿中。
偏殿之内,李治与媚娘各执黑白二色棋子,端坐于案几之后,行局取乐。
一侧,德安与瑞安好好儿地立着,瑞安却在向着李治与媚娘,回报今日胡土报来之事。
李治听毕,却看了眼媚娘:
“她可算是动了……
接下来,你想如何行事?”
媚娘头也不抬,忙着在棋盘上已然被李治黑子大龙把得一片江山不松手的局面中,替自己的白子大龙寻着一星半点的生机,半晌才道:
“敌不动,我不动,敌动之……
我便先行一步,便是了。”
李治扬了扬眉,温柔含笑道:
“你已然定了主意了?”
“嗯。定了。”
“那……大概多久?”
“左右不过入秋罢?
眼下这等情势,总是要一步一步走得稳当些才好。”
“嗯,也对。
不过今日舅舅会顺着朕的意思,倒是叫朕有些意外……
你以为如何?舅舅当真如皇后所想的那般,是有心帮着素琴么?”
“治郎虽然把胡土给皇后送去了,可皇后却也未必就真的立时糊涂……
只怕她所料之事却是不差——
眼瞅着治郎心存了易主中宫的意思,那与其叫我这个妖女立位,倒不若借着我再不得育嗣这一良机,立一个叫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更不能背叛的人做为中宫之主……
这才是元舅公的行事风范呢!”
媚娘笑道。
李治看着她,无奈摇头兼之叹息:
“不过……
舅舅此番心思,白费了,对不对?”
他的目光,温柔如水地流连在媚娘身上,媚娘抬头,坦然受之,尔后嫣然一笑,端丽无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