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一时也是恻然:
自古帝王之家,最难得的,便是亲情。
是以自古帝王家里,父子相残,兄弟相杀之事,母子相诟之事,不胜枚举。
因此,先帝也好,如今主上李治也罢,对亲情一事,看得格外重要。
……可有时,便是当真有些亲情培育着……
只怕这帝王家里,也难成长久啊……
叹了一叹,文娘立于一侧,倒是开口相问道:
“那姐姐,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方才听闻姐姐与小娘子相谈之时,多番言及许王……
莫非接下来,许王殿下便是首要大事?”
媚娘想了一想,却点头道:
“嗯。
这孩子年岁渐大了,再不能留在千秋殿里。
否则只怕萧淑妃为了雍王,难留他性命。
虽说治郎已然着手准备着处理她与皇后之事,可到底这也不是三两个月的事……
只怕要三五年,甚至更久。
所以为了孝儿着想,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六儿一边听着,也点头道:
“姐姐说得是。
论到底,究竟还是要把许王殿下移出千秋殿的。
否则以许王殿下那般的心性与机慧,难保萧淑妃不会为了保证自己儿子顺利登位,而害了许王殿下。
眼下徐婕妤去见一见这许王殿下,将姐姐这般心思说与他听。
若是他当真有心得解脱,那咱们倒也是好行事。”
媚娘再点头称是,又想了一想,转身吩咐瑞安:
“你这便去传话儿入太极殿,就说今日我身体微感不安,请主上今夜驾幸立政殿罢!”
瑞安闻言,立时笑道:
“好极好极!
若得姐姐这句驾幸立政殿,只怕主上今日用膳,可要多吃上两碗了!”
媚娘闻得瑞安这般打趣,立时脸颊飞红,嗔怪着便左右寻着自己的团扇,要好好儿敲打一番他,一边骂道:
“好你个嘴刁口滑的!
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惜那宫扇却在文娘手中,又被她有心放得低了些。
是以待媚娘寻着拿在手中欲去敲打时,瑞安早已跑得不知去向。
一口气没处儿撒,转身欲怪文娘时,却见文娘只抿着嘴儿笑,笑得她又是面上一红,气咻咻地嘟哝两句,便孩子似地转身入殿,死活也不出来了。
正如瑞安所言,闻得媚娘有请,李治当真是欢喜得无可无不可,立时便要丢了公事前来。
一侧德安与王德正侍奉着批阅奏疏,眼见他这般毛头小子般的模样,不由哭笑不得,急忙上前拦着,好生劝了半晌,又是瑞安笑嘻嘻保证媚娘身体无恙,只是思念李治,又知李治公事繁忙,所以才特特地请着李治夜里再去。
他这才万般无趣地走回案后,长长叹了口气,强打精神,开始批阅奏疏。
眼瞅着自家主人总算是乖乖地去办政务,德安这才松了口气,拉了弟弟到一边儿殿下说话道:
“今日好生稀罕……
平日里向来只听闻武姐姐往别殿推着主上的,怎么今日里倒是这般主动,想着主上了?”
瑞安笑道:
“哥哥真是……
当真以为只有主上心里有武姐姐,武姐姐心里就没有主上了么?
这两日里不见主上,我看姐姐也是恹恹的,进食饮茶也是不香呢!”
德安这才点了点头道:
“如此便好……
说句真心的话儿,我可是怕着武姐姐一心二心的,只替主上操心着政事,却全不在乎主上的心意……
虽说如此,也是武姐姐一心为主上,可主上的心性儿……
怕是难以释怀呢!”
瑞安笑道:
“哥哥可安心罢!
有我在,有文娘六儿都在呢!
不过哥哥此番说得倒也有些道理,终究还是要劝一劝姐姐,多少也要体贴一下主上怜她的心呢!”
德安点头,又与瑞安一道转头去看了看为求早些了了政事,早些去看媚娘而急赶奏疏的李治,正被王德软硬兼施地劝着停一停,喝口茶水润一润嗓子,免得起了暑火的样子,不由悄声问道:
“对了,武姐姐今日找主上,怕还是有些别的事罢?”
瑞安这才敛了笑容,点了点头,将媚娘的心思,说与德安听,又道:
“哥哥,此番姐姐这等心思虽好,可只怕主上还是会顾及姐姐眼下安养之事,多半是不愿叫许王殿下出千秋殿的。
还得你与师傅多少从旁劝着些呢!
毕竟这事儿拖长了,日后主上总是会后悔的。”
德安想了一想,倒也点头道:
“到底还是武姐姐想得周到……
说一千,道一万,主上眼下虽说是强硬着心思,去治理这前朝后宫之事。
可其实他却是个最心软的……
所以若说起来,许王殿下之事若是拖得太久,多半也会叫主上心疚……
嗯,我知道了。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办便是。
说起来前些日子许王殿下不得入弘文馆之事,主上也是心疼了好久的,所以此番若是有武姐姐与咱们劝着,主上必然是要将许王殿下好生安置的。
不过……
这事儿到底也是大事,论起来,多少还是找个前朝大臣提一提台面儿上的比较好。
武姐姐可安排了?”
瑞安笑嘻嘻道:
“说起来,昨夜里武姐姐便念着了,说是不日里,可要去见一见那狄仁杰狄大人……
哥哥你说,若是狄大人知道此事,会如何做态呢?”
德安想了一想,却点头喜道:
“武姐姐办事越发得当了!
可不是么?
眼下毕竟元舅公初才与氏族一系因着杞王入嗣一事抬起来,所以正是紧张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