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长的名头,是万万坏不得的。否则朕也是对不起母后了。
那……
便传个理由,着素琴出宫去行宫疗养罢!
眼下那九成宫里内外上下,可都是王德安排好了的,铁板一块也似。
想必若是皇后想做些什么……或者是素琴要出宫……
都是可在王德安排之下了。”
“是!那德安这便去通知王公公!”
“不止是王德,为防万一,还是叫师傅这些日子,不必入内来侍驾……
便如此,自今日起,便叫师傅去九成宫,调教校兵罢!
太极宫中没有校兵台,只有九成宫有,想必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是!”
看着德安飞奔出殿的样子,李治长舒了口气,从台上走下,立在廊外看着殿院,喃喃道:
“师傅……
就快了,就快了。
朕答应你的,都做到了……”
一个时辰后。
太极宫。
万春殿内。
已然近戌时三刻了,可一向早睡的王皇后却仍然没有歇下。
她不睡下,这些下侍们,自然也是不得安睡。各自寻了事情,忙忙碌碌地做着。
而其中,又尤以怜奴与胡土为特。
胡土一味监理着殿中大小事务,倒也罢了,倒是怜奴,这大半夜的,不知去了哪里。
不过很快地,她便再度出现在王皇后身侧,俯下来,在王皇后耳边低语几句。
就这么几句,便叫正端着茶杯细细品量的王皇后,突然停下了手中茶碗,一挑眉问道:
“当真?”
“再真不过了!
娘娘,咱们可得早做打算啊!
方才怜奴去看时,听得那延嘉殿里的小侍们说,这徐氏不过方吃了两次汤药,便已是显有好转……
若是她当真好了,杞王再一入嗣……”
怜奴忧心忡忡道。
王皇后垂下眼帘,半日才轻轻道:
“那么……
你打听那延嘉殿里的事情,却是如何了?”
怜奴摇头,叹息:
“难,当真是难。
方才去见那人时,便已是惊险万分。
眼下延嘉殿被围得水泄不通,加之徐氏眼下病重,不得外出……
只怕要动手……
难啊!”
王皇后淡然道:
“便是她无恙,只怕要趁她外出动手也是难。
说起来她进宫左右也是六七个月了,可你何时曾见过她轻易出自己的殿门的?
便是她姐姐大丧,也不过就是到立政殿里去守着罢了,同样的足不出户。
所以,要动手,还得在她身边的人身上下功夫。”
怜奴咬了咬下唇,却忧道:
“可是眼下武媚娘把那文娘等心腹都安置在了延嘉殿内,要在他们眼皮子下面动手,怕是难啊……”
王皇后点头,合了手中茶盖,想了一想,又忽然笑了起来:
“是啊……
她病成这样,武媚娘派人去看着,总是理所应当……
那……
她病成这样,太极宫又是这样闷热不堪……自然还是移居他所,良加调养的好罢?”
怜奴眨了一眨眼,有所领会地道:
“娘娘的意思是……
九成宫?
可那宫中上下,因着当年先帝昭媛元氏之事,可是好生清洗了一番。
眼下九成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只怕再没有半个可以容咱们使用的人呢!”
王皇后慢条斯理道:
“既然没有可使用的,那就派一个过去就是。
何必那么麻烦?
再者你说得也不对。
眼下那九成宫便是再怎么经过清洗,可本宫当年尚在东宫时,也是住过那里的。
难不成,当年本宫用得顺心的人,全都被调走了么?
便是调走了,再调回来便是。”
王皇后这一番话说得怜奴连连叫好:
“正是如此呢!怜奴这便去安排!”
“记得,这一次务必做得小心些……
哪怕用时再长个一年半载,也不打紧,只要能安排得到就成了。
明白么?”
怜奴眨眨眼,小声笑道:
“明白!只要这徐氏还呆在九成宫里,那便怎么着也沾不着陛下的边儿了……
便让她死得晚一些,也算是娘娘对她的一份仁慈之心了。”
主仆二人,相视而笑,却都未曾发现,一道黑影,立在她们身后的屏墙之后,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
一个时辰之后。
立政殿。
因着李治今日驾幸立政殿,又是颇有隆兴,要与媚娘弈棋论书,是故这般时辰了,立政殿的寝殿里,还是亮着光。
之所以选在了寝殿下棋,是媚娘顾虑着今日下侍们,也多为劳苦,其中尤其以年岁已长,腿脚日来不灵便的王德与立政殿一众老宫娘为首。
于是便特特请了李治到寝殿弈棋,这样便好只留瑞安与德安兄弟侍奉,其他侍从,却可一概退下歇着——
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他们之间的谈话,想必也不会再有人特特关心了。
“你呀……
总是这般想得周全,怎么就不替自己好好儿想一想。”
李治摇头叹息,听完了瑞安的回报之后,不由嗔道。
媚娘落了子,这才淡淡一笑道:
“说起来,也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这般夜了,媚娘强拉着治郎一人不睡便罢了,再把这些人都叫着干守……
怕是明日里起来时,殿里再无可用的人了。”
李治摇头,说到底不过是小事,也就随了她去,然后落子,随口问道:
“你是不是早料到,皇后会比咱们还要先开口,要让素琴出宫了?”
媚娘不答,只是淡淡一笑,看着李治好半晌,才开口道:
“治郎不也是早想到了么?”
李治一怔,却摇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