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不止是他,便是其他大臣,甚至是萧淑妃,都震惊地抬起头,看着这个大唐首辅。
长孙无忌淡淡道:
“主上,您难道忘记,先帝太妃徐氏临终之前,再三叮嘱,自己侍驾西归之后,定要由自己身前所侍的武娘子伴灵满一年,才可奉灵入昭陵下宫?”
李治一怔——的确,徐惠生前为了保得媚娘可尽量长地留在立政殿中,确乎当众留下过这样的话……
可是为何长孙无忌竟然肯认同这样的遗命?
要知道,徐惠不过是个前朝太妃……而且还是追封妃位的……
为何他这样看重徐惠的一番遗言?
又或者……
他另有打算?
不过李治想来想去,长孙无忌将这番话搬出来,都只对媚娘有好处没有坏处,便正色道:
“正是如此……若非舅舅提醒,朕倒是忘记了。
不过到底几个孩儿这般受苦也是可怜……”
他这番话,却是意在试探长孙无忌真正的意图与态度如何,竟是完全没将萧淑妃放在眼里。
长孙无忌闻言,以为李治有心欲成全淑妃,可想了一想,又总觉事关武媚娘,只怕李治未必便是真心如此,只是顾着雍王与二位公主,于是便索性道:
“若果然如此,老臣其实倒也有一法。”
李治扬了扬眉,萧淑妃也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道:
“眼下既然雍王殿下与二位公主受惊,那便不若索性请雍王殿下与二位公主一道,伴灵于立政殿中些时日。
想必如此一来,雍王殿下与二位公主有文德皇后娘娘的慈灵庇佑,自然不再……”
李治闻言,微皱其眉道:
“舅舅意思,是爱妃带着三个孩儿一道入立政殿暂居?
可这样一来,立政殿岂非……”
“主上,老臣说的,是请主上下旨,着令雍王殿下与二位公主一道入殿,由立政殿的武娘子相伴守灵。
毕竟先帝有旨在先,宫中一应妃嫔,均不得入住立政殿……
所以还请主上明令!”
这番话一出口,立时萧淑妃便变了脸色,转脸盯着长孙无忌道:
“元舅莫非是要将本宫与孩儿们母子分离!?”
长孙无忌正色道:
“娘娘错了,老臣从未有这等意思,只是既然雍王殿下与二位公主留在千秋殿娘娘身边如此不安,且又是希冀着能得先灵庇佑,自然是应当做些牺牲。
何况二位公主且先不提,雍王殿下年岁渐长,本也应当依例离开娘娘身侧,另居别所……”
萧淑妃如何肯答应?
一直以来,她都十分清楚,自己若非有子素节在身侧,只怕多半也会落得如皇后一般,虽然权势无极,却是处境可危……
自然是不愿的。
况且她此番前来的目的,早已在李治开口的刹那间达到,于是,她便索性态度急转直下,哀求李治,万不可分离其母子二人。
一边儿素节也听出些端倪,想到要与媚娘同居一殿,不免惊恐万分,哀哀哭泣。
于是一时间殿上当真是悲风苦雨,如丧考妣。
李治知她虽然向来行事狠辣大胆,却也从未想过如此一个漏洞百出的理由便可得到入立政殿的机会,一切一切,不过为试探李治心中,是否真当媚娘为徐惠配侍……
如今眼见如此,他也无意与她再继续纠缠算计下去,便安慰几句,自令其退下,至于易殿之事,且容日后再议云云……
萧淑妃闻言如此,立时如蒙大赦,带着三个孩子与药儿,还有那道人匆匆离开。
一刻钟后,立政殿内。
媚娘听毕了匆匆奔来的清和之报,乃点头,微微一笑谢道:
“我知道了,叫你跑了这些趟,当真是辛苦。”
于是一壁叫着瑞安去取了些赏赐与他,一壁再谢过。
清和闻言,自是感恩戴德,与瑞安一同外出。
一侧伫立的文娘倒是有些意外道:
“这萧淑妃突如其来地唱了这一出戏……
是为了哪一桩?”
媚娘淡淡一笑:
“还为了哪一桩?
两番三次,治郎都因着我的话儿,轻轻放过了原本可以严惩的皇后……
多半她是想探一探治郎对我的心思,到底如何……
小聪明罢了。”
文娘忧道:
“那如此一来,之前那般费心,利用玉凤所成之事……岂非……”
媚娘淡淡一笑道:
“从一开始,我就没指望她会真的全信那些话儿……
萧淑妃是勇过于谋,也是有心无视于她本就是我的影子这一事实……
可她却不会骗自己。
所以或早或晚的事罢了。”
文娘闻言,知道以媚娘之能,既然早已料到如此,必然是有所安排,于是也松了口气。
正在此时,瑞安气喘喘跑了回来,见媚娘坐着道:
“姐姐,接下来却该如何?”
媚娘想了一想,不答反有些意外道:
“这番之事……
一切倒也还算在我料中,唯独叫我意外的,是长孙太尉对萧淑妃的态度这般绝决……
他竟然能说出叫雍王殿下跟着我……
以他这等事事中立,向来不喜出头露面,擅发议论,多借他人之口上表天听的个性来说,此番之态度,无疑是表明了萧淑妃欲入立政殿这条路,在他有生之年算是被彻底堵死了。
可见他是当真恨透了萧淑妃利用雍王殿下争宠之事。”
瑞安点头,也道:
“话说回来,既然元舅公能说叫雍王殿下跟着姐姐……
想必也是多少有些认可姐姐之能了。”
媚娘点头,松了口气道:
“所以这是此番事中,最意外的一份收获……
只是不知这样的态度,对治郎与我将来的路,会有什么样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