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
太极宫。
太极殿中。
一片灯火辉煌里,李治高坐玉阶之上,金案之后,批阅奏疏。
今日,因着王德身体不适,李治着准了他去好生养着,德安有事外出,便只有清明二兄弟伴在君侧。
不多时,便见德安匆匆奔回,先行一礼后,上得阶来,附于李治耳边,细细几句。
闻得德安附耳密报,不由皱起眉转过眼,直直地瞪着他看道:
“可知是谁走漏了消息?”
德安摇头,怀里抱着白玉拂尘轻轻道:
“眼下不知……
不过多半也是王大人留的手。
主上,眼下如何是好?”
李治咬了一口牙,却不提这皇后之事,只问道:
“昨日里,朕听说千秋殿那事……
似是媚娘安排的?
她可叫瑞安来说过什么?”
德安闻言沉默,良久才轻轻道:
“主上,德安以为,主上知姐姐,姐姐也知主上,这便够了。”
李治定定地看了他一回,突然眉目松怠,倦色浮上来,只皱着眉以两指夹揉着眉间道:
“朕何尝不知……
可到底有些事,朕还是希望不要叫她染了自己的一双手……
罢了,多半她下起手来,还是不会那么狠……至多只是叫萧淑妃安静些时日,不去找素琴的麻烦便是。
倒是此事可大可小……
你要替她与瑞安圆好了后才是。”
德安点头,轻轻道:
“主上安心,德安晓得。”
李治想了一想,又森然道:
“朕本来是当真不想再与皇后继续这般纠缠……
可既然她如此苦苦相逼……
那也不会再客气甚么了。”
转过脸来,李治的神色,在一片烛光中显得格外冰冷:
“收拾得干净些,明白么?”
“是!”
德安眉目间尽是坚毅之色。
永徽元年九月二十七。
长安。
长安城中忽传惊闻,道天子脚下,竟有连环抛尸之案。
自九月二十日起,已然连数近八人。
一时间,长安城中人人自危,家家紧闭。
……
午后。
长孙府中。
主书房中。
长孙无忌方一回来,正由着侍从脱帽更服,便见眼下虽暂入恩荫,却已然在长安令府中修习着领个武差的长孙净匆匆奔入,一时一怔,便道:
“你怎么这般时候便回来了?
公府内无事了么?”
面白发乌,身长玉立,容美而雅,长得极肖其母的长孙净见得父亲,便立时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先见过父亲,然后才认真道:
“想必父亲也知道,近些时日以来,城中抛尸案一发众多……
所以令公(就是长安令)老大人便叫净好好儿查一查,这些年来长安城中可有些什么类似的案子……
净在公府里查了许多,都不见有什么详整案史,所以思量着父亲房中藏记甚多,说不定便能寻得些东西。”
长孙无忌闻言,微微沉默,半晌才点头挥手道:
“去罢!
都在里间。”
长孙净谢过父亲,这才急匆匆奔入内间去寻书。
一边儿侍立的阿罗看了眼长孙净,不由低声道:
“主人,要不要提醒下小主人,此事还是不要深查的好?
那些尸首阿罗也早看过,明显是影卫的下手……”
长孙无忌摇摇头,目光有些复杂,却极为温柔地看着儿子正在内间忙碌的身影道:
“几个孩子里,净儿最像他娘,生性又是极为内敛,又是格外自强,最不喜凭恃着老夫与长孙一族之威,而得官进爵……
罢了……
便由他去查。
想必以王德与德安的手段,净儿是难查出些什么的。”
阿罗闻言,也点头称是,然后又道:
“那主人,您说……
此番影卫大肆扑灭太原王氏一门下之密探……
到底是得了谁的令呢?
还是王公公与德公公师徒二人,擅自而为?”
长孙无忌想了一想,摇头道:
“若说是主上……
实在不像他的所为。
到底主上还是个宅心仁厚的孩子,影卫自徐太妃交与他手之后,据老夫所知,他便不曾运用,多半都是王德与德安师徒二人直接管理……
尤其是德奖世侄离开之后更是如此。
只怕……
此番也只是王德自己的一番私心罢了。
说到底,他还是不能原宥当年之事。”
阿罗闻言,也是叹息道:
“也是……
毕竟当年之事,对他老人家可说是一生之痛。
虽然侥天之幸,他因此竟得良机,遇先帝,奉文德皇后娘娘,又侍主上……
可到底……”
长孙无忌也叹了口气:
“所以老夫向来对他的手法,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