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淡淡一笑:
“夫人聪慧过人,自然明白,眼下大唐看似君臣有隙,实则说明白些,不过是舅甥二人虽目标一致,却看法不同的原因……
再说句不好听的,这大唐宗室之争,别个倒也罢了……可元舅公与治郎的相争,分明就是舅舅怕甥儿年岁尚轻,没经过多事会走错路,甥儿却怨舅舅总将自己当孩子看,管得多也管得太宽罢了……
若搁在平常百姓,甚至是有门有第的家族之中,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子的小事,可偏生治郎也好,元舅公也罢,身上背着的,是这整个大唐天下,无数黎民百姓的安居乐业,家口老小……
加上些不识相的人直在后宫里闹个不停,自以为是地给治郎与元舅公添些麻烦……
所以才会闹得这般大动静罢了……”
赵国夫人却更加欢喜,轻轻道:
“那……
不知娘子可有什么办法,能教这后宫太平下来?好歹也不能再让这一老一小的,这般闹腾下去了,娘子说是不是?”
媚娘点头,淡淡道:
“自古舅舅亲外甥,这一点是半点儿也不错的。反倒是自家的叔叔伯伯们,却因着同宗同枝的,多少却是有些别样心思在。
便是家里有些子家产的,也是闹得半死不活的料,甚至闹出人命的也是屡屡可见……
何况眼前摆着的,却是这天下最大的尊荣,最高的富贵?
谁不要,谁不争?
那全是睁着眼儿说瞎话……
便是一母同胞的濮王殿下,若非他早早已是毫无半点机会……
又怎么会当真如此地为着治郎着想?
他如此替治郎着心着皇位,又是为什么?
不还是因为只有治郎这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在位,他才能安享眼下这等富贵么?
同样,他不也是抱着这等心思,在这朝中处处扯着吴王后腿的么?
当年二人相争,结果两败俱伤……虽则二人都知是先帝所为所设,可心里到底还是把对方当成首要敌人的。
是故今日濮王殿下如此卖力地缠住了吴王,何尝不是抱着我得不到的,你李恪也休想的心思?
何尝不是想着,与你李恪得到了皇位相比起来,实在是不若由我那傻呼呼的,爱重着自己这个同母哥哥的弟弟守好了皇位,更有利自己呢?
所以……
媚娘从来没有觉得,那些名头上说起来流着李唐宗室血脉的亲王诸候们,是治郎可以依靠的人……
真正治郎可以依靠的,只有长孙氏,也只能是长孙氏。
因为长孙氏一族,自从贵府长公子冲,被元舅公亲手废了所有的一切那一刻开始起,便彻底地,完全地,成为治郎最可以依靠的力量了。”
媚娘一番辛辣而率直的言语,却叫赵国夫人听得感慨万端,不由轻叹道:
“妾总以为,自当年太穆皇后之后,再难得见这等奇女子……
今日才知,原来并非如此……也终于今日明白,为何外子如此提防娘子……”
媚娘淡淡一笑:
“提防?
只怕今日这些话儿,夫人回去之后向元舅公传达之后,他会更加提防媚娘呢!
不过正好,他越是这样提防着治郎身边的人,媚娘越是欢喜。
唯有如此,媚娘才能放心地看着治郎一步步地走下去,因为无论他做错了什么事,必然都有元舅公在一边儿,及时地伸把手,把他拉回正路上来。”
赵国夫人目光微湿,半晌才轻轻道:
“虽则娘子这等信赖,可只怕正如娘子不能完全信得过外子与我长孙氏一族一般,外子与我长孙氏一族,也是不能信赖娘子你的,甚至有一日,说不得也如娘子所说,外子也好,长孙氏一族也罢,终究是会对娘子动手的……
娘子不悔么?”
“悔?”
媚娘扬眉,含笑看着怀中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