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父子笑闹了一会儿,眼见李弘也是累了,渐渐打起呵欠来,李治便狠了狠心,依依不舍地亲了又亲,再发一度狠心,这才教嬷嬷们把李弘带了下去睡。
眼瞅着李弘离开时,挥着小手天真无邪地还要李治抱,引得李治目光微湿的父子难离之态,媚娘不由气笑道:
“罢了!
你们这两个,是要做戏与媚娘瞧么?”
一边儿说,一边儿伸手拍下了李治正朝着儿子去的方向挥动的手。
李治这才转身,搂着媚娘道:
“我只是舍不得弘儿罢了……
想想他竟长得这般快……
前些日子,还是需要咱们抱着哄着才能睡下的小小软软的样子……
如今……”
李治叹了一声,若有所思道:
“虽则弘儿还是那幅小小软软的样子,可是却也不需要咱们哄了,也不要咱们抱了……”
媚娘摇头,不由失笑道:
“治郎啊……”
夫妻二人又是絮语半晌儿女事后,这才依次躺在榻上,相偎而语。
媚娘先道:
“豆卢大人那里,可传了话儿来了?”
“一切正如计划一般。”
李治淡淡一笑:
“眼下高阳只怕是掐死了房遗直以夺其爵的心思都有了。”
媚娘叹道:
“果然是人心不足。
若是她能知分知守,自然也不会有日后的苦难了……”
李治却半晌沉默,良久才道:
“其实,会有这样的结果,本也是意料之中罢?
当初父皇去时,她因怨恨辩机一事,面上殊无哀容……
我便应当明白,她是不会原谅父皇,更不会轻易就此罢手的……
只是我一直还以为,她是我可以顾念的姐妹而已。”
媚娘叹息,良久良久,才轻轻道:
“那……
眼下却当如何?”
“四哥已然布好了局,让高阳坚信此番之事,与舅舅脱不得干系。
再加上房遗直之事……
四面楚歌,不怕高阳不动。
只是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如何行事了。”
媚娘也想了一想道:
“高阳……
她会如何行事呢?”
李治不答反问:
“若是你,你会如何做?”
媚娘一怔,半晌才想了想道:
“若是媚娘……
那媚娘头一遭,必然是会将此番之事一一整理,尔后与吴王相商一番,再行定夺……”
“所以,你才是媚娘,才会被舅舅所忌讳,而她……”
李治轻轻一笑,目光却是一片冷淡:
“她也只能是高阳而已。”
媚娘错愕,看着李治的目光中,也有些茫然。
……
永微三年三月末。
长安。
长孙府。
夜半深沉之时,府中突现一片喧哗之事,片刻,又即归于沉寂。
然而……
长孙无忌书房之内。
皱眉看着左右侍僮正提了水桶来,仔细清理地面上的鲜血的长孙无忌,缓步走出书房,呼吸一口没有血腥味的空气。
良久,他才沉声问着身边的阿罗道:
“如何?”
“眼下已然是全招了。”
“哪边儿来的?”
“高阳公主府上。”
长孙无忌目光一凝:
“高阳?
她?
为何?”
“似是前些日子里,那桩人头公案……
她不知听了谁的谗言,将这公案栽到主人头上了。”
长孙无忌想了一想,却冷笑道:
“也难怪……
毕竟此事一出,老夫必然是要主张声讨。
她头一个怀疑老夫也不奇怪……便是谁也会头一个这般想的。
只是老夫不明白,她怎有如此胆量,敢着人行刺老夫?”
阿罗也沉声道:
“不止如此,主人,咱们长孙府诸卫,个个武艺高强,身手了得。
可是那行刺诸卫,虽则泰半皆是无能之辈,三两下便可剪除,但那为首者……”
长孙无忌点头,会意:
“是啊……
他不但全身而退,而且看他的身手,绝非凡类。
尤其是那一柄青锋剑……
老夫怎么看,都像极了当年先帝尚在时,密取天上殒落之玄铁石,交与大唐第一名匠所亲制而成的宝剑……注1
这样的人,怎么会沦落到了高阳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