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
长安城。
另外一边。
英国公府。
许久未归于府中的李绩,今日难得回府,自然是上下俱欢。
年节之礼,自然一应地都备着,就连每个人的面上,也都浮动着笑容,似乎离英国公府不远的那处宫墙内正在发生的一切,都难以传入这座实在是配不上身居大唐君下第二人的高位主人的府邸之中。
可是,这终究只是一时。
夜已深,小孩子们,无忧无虑的年轻人们,有些忧虑,却也只是烦恼明日的晨起之后,该当以什么样的礼节,去应付那些过年来访的宾客们的老人们,女人们……
都已睡下了。
可是这座府邸的男女二位主人,却无论如何,也是睡不下的。
躺在榻上,李绩看着熄了烛火之后,便是漆黑一片的室内,再听着身边爱妻传来同样不平稳的呼吸声,不由长叹一口气。
“夫君……
你明日……
可要进宫面圣?”
终究,李夫人还是发问了:
“到底此事至今日这等地步,夫君也还一次都未曾入宫……
虽则说是为了避嫌,可到底也会引得他人异议罢?”
李绩于一片黑暗中,点了点头,又轻轻道:
“夫人说得是……
只是……”
他住了口,半晌才轻轻道:
“只是为夫实在想不出,明日入宫,要说些什么。”
堂堂英国公,大唐朝中立于玉阶之上的第二人,居然会想不出入宫面圣要说些什么……
若是搁在别人耳朵里,只怕便是一则笑话,一则让人理所当然地不去相信的笑话。
可是搁在李夫人耳中,却是分外沉重,叫人心慌的一句话。
好半晌,她才喃喃道:
“便是如此……
便是果然不知该如何是好,至少夫君也要入一次宫啊!
就此等事问上几句话儿也好。
否则,只怕那长孙无忌长了一颗比干心,却立时察觉出些不当之处呢!”
李绩点了点头,也轻轻道:
“是呀……
无论如何,濮王殿下这一去,吴王便是能保了一条命,也是不可能再保住自己的爵位实权了……
甚至就是一兵一卒,只怕主上也不敢再给他——因为到底还是会被长孙无忌给忌惮着。
再加上道宗他们……
如此一来,朝中主上可用的人,就真的只剩下为夫与契苾将军了……”
李夫人轻轻叹道:
“正因如此,妾才觉得,夫君理当入宫面圣一次。
好歹……
也是得叫主上明白,便是眼下这等情势不利于咱们,夫君也必会好好儿地替他守着军权这最后的一丝希望啊!”
李绩却失笑道:
“夫人这是哪儿的话?
军权怎么便是最后一丝希望了?”
李夫人一怔,轻轻握了李绩的手道:
“夫君的意思是……
主上竟还有些别的手段未曾使出?”
李绩不语,半晌才悠悠道:
“观我大唐现今之势,看似正邪二力,一为忠君,一为忠己……
眼下这等事态一出,似乎人人都将那韩王元嘉看得可怕至极……
便是长孙太尉,也颇为忧虑……
实则真正看来,这元嘉又有何可怕之处呢?”
李绩冷笑一声:
“他有权谋,有手段,有心机,甚至也可说是在朝中颇有人脉……
可一个上位者最重要的东西,他都没有……
又何来最大危胁之说?”
“上位者最重要的东西?”
李夫人重复了一遍。
李绩点了点头,悠悠道:
“夫人,你想过没有,为何韩王此番如此卖力地将高阳、荆王、吴王,甚至是薛万彻与道宗这样其实本与他所图之事完全无关的人都推了出去?
原因不就是因为他自知自己眼下一旦暴露,便一无胜算么?
滁州兵器库,与吴王荆王,最多算是高阳手里的那点儿府兵,已是他所能动用起来的全部力量……
再加上朝中官员,半数氏族,半数关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