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近些日子害喜嗜睡,直到下午方才醒来,可此时便又有些微倦,又因着不见李治来,心里思忖着怕是今日不得来了,便欲行先歇了。
可却被瑞安拦着,说好歹也得听了一听今日李治的安排才睡。
于是媚娘便强打着精神道:
“还能有什么安排?
你一回来就报过了,说治郎已然知晓千秋万春二殿里有心要借着这巫蛊之事斗上一斗……
那自然他要替她们准备好人了么!”
瑞安立时点头,喜道:
“那娘娘可知主上寻了谁来?”
“还能有谁?
左不过是大方士罢?
不过治郎此举却是不该。
论到底,大方士却不是什么江湖术士,又是有功于大唐三代,实在不当将他老人家扯了进来的。”
“娘娘,您可错了一回了!”
瑞安喜得笑道:
“这一回呀,主上还当真就没寻大方士呢!”
媚娘一怔,半晌眨了眨眼却道:
“没寻?
没寻?”
“可不是?
这一次呀,主上一没寻大方士,二没传大方士,却是找的一个真真正正的江湖术士——说是叫明崇俨的。”
媚娘只将明崇俨三字在口中念了一遍,忽道:
“此人可是东都人?”
“正是!娘娘也知道他?”
瑞安颇有些意外,媚娘却不答,急急召了文娘来。
待得文娘近前,她才急问道:
“文娘,我且问你,你是东都出身,可知道东都城西的明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娘娘是说……
当年被元舅公一力上表而贬,最后落得人亡两不知的明家?”
“是!”
“好像……好像还有一位小公子……若还活着,如今也是儿孙满堂了。”
瑞安闻言,大吃一惊:
“莫非这明崇俨,竟是当年……”
媚娘叹了口气,点头道:
“多半便是了……只是不知治郎怎么会还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咬了咬下唇,媚娘轻轻道:
“瑞安,你现在便去太极殿,看一看治郎可有闲余之时。
若有,便说我请圣驾来立政殿一叙。”
“是!”
……
媚娘有邀,李治何当不至?
不多时,便见李治神爽气清地走进立政殿,一进门便喊着要抱儿子。
媚娘微微行了一记礼,然后便嗔怪地瞪他一眼:
“还要寻弘儿做什么?
前日夜里治郎那般将孩子做猫儿般地逗着玩……
可还不够么?”
李治闻言,立时肩头一怂,低头憨憨而笑。
媚娘见他如此,也不好继续纠缠下去,便直切主题道:
“治郎,治郎明知明崇俨是什么身份,又与元舅公恩怨如此……
为何定要他掺进此一局中?”
李治倒也不意外媚娘会有此一问,只是含笑携了她的手,一路走到榻边坐下,才道:
“我当然知道他心中其实是怨恨舅舅的……
怨恨舅舅当年不该对他一家下这么重的手,以致明氏一门家业凋零。
可好歹他家里的平安却是保了下来的,只是失了富贵。
再者,他恨舅舅,却是与我无关——
论起来,当年保下他一家子性命的,可就是母后,他断然不会恨我的。
反倒是那太原王氏一门么……”
李治淡淡一笑:
“说到底,当年舅舅之所以要拿明家开刀,不就是因为当然王氏一门的请么?”
媚娘一怔:
“王氏一门?
怎么王氏一门与明氏一门有何恩怨纠结?”
“你当时不在宫中,自然不知道——
便是瑞安也不知。
当年的明氏一门,于东都可说是数一数二的旺族,自前朝文帝(就是杨坚)时起,便是富甲一方,且又因是明僧绍的后嗣,自然是名清且贵。
于是当时的王氏一门便有心结亲,可自从明僧绍以来,明家一门谨受明训,不得与朝中权贵攀结,所以便惹下了王氏这段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