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立政殿中。
媚娘近日因着再番得孕,身子本不是极好,是故每夜里总是早早歇下。
而今夜因着心中有事,加之急需李治回殿后,与自己言说分明,竟再不肯睡,强撑着等到了戌时一刻。
果然,戌时一刻刚至,便见李治大步踏入了立政殿中。
“你怎么还没睡?”
李治一见她不肯睡还强撑着,便不悦道:
“这几日里成天地睡不足……”
“无事,偶然为之。”
媚娘笑道:
“只是媚娘实在好奇,今日殿上元舅公是如何应对治郎的。
所以等着治郎回来说与媚娘听。”
李治闻言,倒也叹了口气,扶了她小心走回榻边,仔细着文娘替已然是不便弯腰的媚娘除了软鞋,这才扶了她上榻,自己也上榻,一同盖了丝被,又着意添了几个软枕在她身后才叹道:
“可是教你说对了……
今日这殿上,竟然纯是我在应付着舅舅的。
其他一众人等,居然再也看不出舅舅心中之怒。”
媚娘讶然瞪大眼:
“元舅公没有当廷发怒?”
“倒是没有,虽则我坐在上面,与王德一般看得清楚,他虽则眼底都血红了,可面色却一点儿也不变……
这份涵养,实在是我远不能及。”
李治叹道:
“不过若说他能克制呢,又却也不是……”
李治若有所思道:
“仿佛舅舅也只不过是在忍,忍着等着验上一验罢了。”
媚娘想了一想,点头:
“如此一来才合元舅公的性子……
论到底,他究竟是最谨慎的。
那治郎,咱们是不是得设些法子,再叫皇后出些漏子与元舅公?”
李治一怔,转头看着她,目光里尽是稀罕之色。
媚娘一眨眼:
“怎么了?”
李治眨了眨眼,半晌才摇头道:
“倒是也没别的……
只是稀罕得紧……
你平日里,再也不将这些话儿挂在嘴边的。”
媚娘心中一紧,却笑道:
“怎么,治郎是觉得媚娘心机太过了?”
“怎么可能?”
李治瞪大眼,看着她:
“我只是觉得自己一番辛苦,你可算是愿意跟上来了……”
媚娘心中一软,有些不安地看着李治:
“果然只是如此么?”
“不是如此,又当如何?”
李治偏着头,好奇地看着媚娘:
“不然你以为……
我会觉得你是一个精于算计,甚至失了本心的人?”
媚娘沉默。
李治摇头,叹息着将她搂在怀中道:
“你呀……
浑是爱这等多想……
若果如此,这些年来的风风雨雨,为何每每我最埋怨的不是你那些算计什么的……
而是怨你不懂得珍惜自己呢?”
媚娘沉默,良久才道:
“媚娘明白……
只是媚娘也终究不过是个女子。”
李治轻轻一笑,搂了她在怀中轻了轻她发顶后道:
“你就是想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