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长安,长孙府。
后花园之中。
长孙无忌看着面前盛开的一片青莲,身后立着方才从阿罗手中接了密信细细来看的裴行俭。
好一会儿,他才面色沉重地放下手中的密信,向着长孙无忌长行一礼,袖角拂地:
“是学生的不是……
这些年来,竟然从未发现她的心思……”
“也不能怪你。”
长孙无忌转身,轻轻扶起他,诚恳道:
“漫说是你,便是老夫,又何曾想得到,这样的一个女子,竟然是郑氏一门暗中安插下来的?
何况当年杨淑仪已死,如今李恪又尽……
本以为这些前朝旧臣,多少也算安分了。”
裴行俭冷冷一笑:
“他们若是能安分,那又怎么会这般呢?
说到底,于学生看来,这郑仁基也好,另外几人也罢,说什么意图复辟前朝的话儿,不过就是替自己一腔私愤欲泄寻个借口罢了。
郑仁基恨的是先帝诛杀他的几个至亲,更恨先帝自他归于我大唐以后,窥破他不过是个无能小人,根本没有一星半点儿治国理政之才,所以迟迟不与高位厚禄……
认为先帝没有好生弥补他一二……
而那几个其他的,虽无他一般的仇恨,可也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心思罢了。”
长孙无忌点头,正色道:
“不过尽管如此,以老夫看来,你还是不能立时便将那陆氏之意宣发出来——一来到底她入府年数也不短了,虽无子嗣,却也多少与你夫妻这些年……
你还是应当看在旧情面上,多少给她留些情分的。”
裴行俭点头,却黯然道:
“虽说如此……
可是这些年了,学生府上的事情……
唉,不提也罢,总之,是得好好收拾一番家务了!”
裴行俭冷眉沉色道。
……
唐高宗永徽四年六月末。
长安。
东市裴府中突传怪事,道裴夫人陆氏,突染急症,一朝不起,虽急召良医,却依然不能治。
七月初一。
裴府突发丧表,一朝得闻正室夫人陆氏逝。
……
是日午后。
长孙府。
长孙无忌阅毕裴府传来的丧表,一时也是叹息。
一侧阿罗见他如此不快,不由轻道:
“主人似乎颇不以裴大人此番所为善?”
长孙无忌点头正色:
“到底那陆氏与他也是夫妻一场,且偏生就在主上责了那郑官儿没多久便出了这等事……
你说若是韩王知晓,会不会拿此为由,向那郑仁基等人再行进些诬言?”
“便是他们沆瀣一气又如何?
主人可是过虑了。
论到时下局势,以阿罗浅见,却也知晓未曾到那些老东西能够动摇国本之时呢!”
阿罗不解:
“何况这陆氏女确有此心……
主人可当真是过虑了。”
长孙无忌摇头,良久还是道:
“无论如何,行俭此事一旦传开,必然头一个不悦的便是主上……
唉,只怕日后,主上不会重用于他了。
实在是可惜了他这把治军之材啊!”
阿罗一怔:
“主人这是为何?
裴大人文功过人,这世人皆知,何来的武治之材这一说?”
长孙无忌扫了他一眼,却摇头笑道:
“果然……这小子瞒得紧,连你们都藏着……
可是阿罗啊,你想一想,行俭之父是谁?
那个人称大将军刺史的裴伯凤之孙,定靖将军裴定之子,因战功得封光禄大夫的裴仁基!
更不要说他那个浑号万人敌的兄长裴行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