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看了看他,突然冷冷一笑:
“好,果然是高手。”
阿罗又一怔道:
“主人的意思是……”
“皇后早已死去,此事,却非假。那玉如入了观出来便成了皇后,为何?无非是为了能够叫人以为,皇后尚且在世,只是难得那玉如竟然能够有如此高超的易容之法,连你也瞒了过去。”
阿罗闻言,却是不语,只是表情有些犹豫。
见他如此,长孙无忌反而有些意会,便一挑眉道:
“怎么,你似乎相当肯定,那个女人便是皇后本人。”
阿罗慢慢道:
“主人,您也知道的,当日皇后之死,是阿罗亲自去看过,验过的,半点无错。是以昨日看到那形似皇后的女子从庙观之中走出之时,初也是以为乃玉如易容,亦或他人改形而成。
是故阿罗有心,便召了诸位朱衣卫高手的兄弟们同往其内验证。更有白女侠扮作凡妇,在那观中换作是留在门外的女侍,整整守了她一日夜……”
长孙无忌一怔,下意识地看向一边立着的另外一男一女两个朱衣卫。那个女子便点头,轻道:
“意如亲眼所见,后来人称小玉狐的玉如玉氏从观中再度走出,且将那个被两三个侍女带着出去的女子又带了回去,二人同时出现,显然那个女子并非玉如氏。
且意如观她一动一静之间,体态宜然,那种气度涵养,风范雍容,非得数十年浸养不得。”
长孙无忌看了一看阿罗,皱眉道:
“可还有一个慕容嫣,还有一个玉明。”
“主人,阿罗可敢肯定,断然不会是她们。”
阿罗摇头道:
“慕容嫣本属西域民裔,是故身形极其修长,便是我大唐男子也多有不及之处。皇后虽也不低,却远不及慕容嫣。以属下等愚见,以短扮长易,然而以长扮短,又是要来回走动,甚至还要在白女侠眼力之下,沐浴净身却不露破绽,实在是大罗金仙也办不得到。
至于大玉狐玉明更不必提,她虽则与皇后体型也不多差些许,然其面颊比起皇后的蛋圆脸儿来,却是宽了一指有余,这听起来虽则不多,可主人也知此乃骨相之差,肉皮血发皆可易,唯独骨相却是万万动不成的。
是故断然不会是她。”
长孙无忌点头:
“的确是不可能之事。可你是亲眼看着皇后遗骨的。”
“主人,言及此事,阿罗倒是也颇为持疑了一段时间,直到白女侠听闻她说了一件事……敢问主人,当年韦昭容内斗元、徐、武三女之时,武昭仪曾被诬谋害一个先帝嫔妃腹中之子,打入掖幽庭受尽折磨待死……时阿罗尚且年幼,却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长孙无忌一怔,看着他:
“此事属实……只是皇后怎么知道的?”
“斗胆再问一下太尉大人,当年在掖幽庭中,先帝是否曾经真的赐给武昭仪一颗假死之药,以助她寻得机会,离宫而去?”听到长孙无忌的回答,白意如轻声问道。
长孙无忌立时变色:
“难道是那颗药……可它根本没有到武氏……不……不对……不对……”
长孙无忌只一沉思,便立时拍桌慨叹:
“好一个武媚娘!好一个武媚娘!好一个武媚娘!”
他起身,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走,心思显是极为激动。
阿罗看了看另外二人,白意如等意会,立时退下,只留他一人时,他才轻声问道:
“看来,武昭仪果然是将那药拿到手了么?”
长孙无忌不语,半晌才轻道:
“自先皇后娘娘去世后,先帝的习惯,便是将一应要物放在立政殿中……想来当时武媚娘出宫之心倒也是真的急切,加之利用与时为晋王殿下的主上情份,偷入立政殿中拿了它出来备用,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那药不是只有一颗么?王萧二人……莫非武媚娘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萧氏活命?”
“于她而言,萧氏根本不放在眼里。她此番行事,只怕却是要设计咱们与太原王氏……不,不对,她根本便是冲着太原王氏来的。她早就知道,柳氏便是被罚在家中,也不会安生,而且于她而言,登上后位最好的办法,便是留着皇后,让她在天下人面前毁掉名声……所以她又怎么会真的给太子机会,毒杀皇后?
必然,那药是被换过的。所以皇后从一开始根本没有死!只是因为萧氏死了,所以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必然会深信……如果她要杀,那么一定是两个人一起杀!根本没有人会想到她竟然能忍到这种地步!竟然会为了顺利登上后位,虚张声势,假死保下皇后性命,又将她囚禁在太原王氏自己家的家庙里!如此一来,一旦事败,人人也都只会相信,皇后是自己有意逃出宫禁,这才躲在自己家庙之中!而行俭上疏请问皇后安好一事,也必然会被视为是咱们关陇一系与太原王氏一族相谋,布局而成,是对武媚娘的刻意诬害!这是要一石二鸟……不!一石三鸟之计!
立己身清白之名,毁皇后王氏之誉,断关陇相助之可能……
好,好……好!”
长孙无忌表情复杂,不知是慨然,还是愤然地看着前方,轻声道:
“好一个武媚娘……好一个武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