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点了点头,面色和缓,指着一旁的媒婆,道:
“刚这人进了我府中,便说是云家同我家那小儿子说亲的,还拿着个荷包,非要说是我儿子给了您闺女儿的,这样的事儿,我再不好糊涂,便叫我那小儿子自个儿看了,结果——他说不是他的,可您家派来的这人,一口咬定这必是我那小儿子的,竟是不依不饶,我就是想问一问,您家既派了这人过来,想来这人说的意思,也是您云家八房的意思,云家一家子的意思了,是也不是?”
沉香声音平和轻柔,听在云八太太耳中,却是险些坐持不住,蹦窜起来。
脸色变幻几度,云八太太咬着牙,强扯了个笑脸儿,望着沉香,道:
“您这话说的,可是折煞我了——云家万万没有这个意思的,原想着是桩喜事儿,竟不想教您误会了去,实在是罪过……您也知道,这小儿女的事儿,最是叫人操心,不过,这荷包……确实不假啊!”
沉香听得简直想笑了,当然,她也笑出声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这位云八太太还是咬着牙不放,非要坐实了她家宝儿的身上,还想着结亲……
真是给脸也不要啊!
本来还想着到底是个女儿家的,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些,谁成想,人家亲娘都不领情,想来还是她多此一举了。
也罢……
默默叹了口气,沉香收了和气,眼睛慢慢冷下来,口气倒是不变,只是说出的话就不是那么中听了。
瞅着云八太太僵硬的笑脸儿,沉香道:
“我跟您好好的说话儿,看样子,您是不愿意听了。我说了东西不是我那小儿子的,您硬要咬着不放,您许是想着就这么死咬着不放,话传到外头去,便是为着我那儿子的名声着想,多半也是要捏着鼻子认下的……”
云八太太面色和缓了些,便听沉香继续道:
“您这样想,我管不着,只是这样的事儿,我是万万不能应了的。便是我沈家要寻儿媳妇,也不好要个拿着男人荷包便找上门来拿着私情说事儿,非要人家娶了的女子……您家闺女儿这样的,我倒是宁愿我儿子不急着娶了,您家的家风啊,我着实看不上呀!”
云八太太整个人都僵硬了,好似不能相信自个儿听到的话,只是看着上头坐着的那人笑意盈盈的模样儿,说出口的话却是狠毒非常,当下一个激灵,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便下意识的尖叫出声,
“不成,沈家要始乱终弃不成?你儿子要负了我闺女不成?皇后娘娘不会放过你们的。”
沉香听得,眼睛睁大一瞬,随即眯着眼,笑了起来,笑过了,才缓缓道:
“这么说,你是非要这荷包的主人,娶您家的闺女了?不论身份般不般配?”
云八太太听在耳中,只觉得沈家这丫头出身的太太忒个瞧不起人,般配不般配?难怪呢?原来竟是嫌弃她家门第。
云家可是太子的舅家?便是旁支……沈家公子还是金镶玉雕的不成?
若不是看着人生的不错,年纪轻轻就摘了个状元,显见是个有才的,不然,云家的闺女能这么好娶的么?
云家可是出过皇后的,正正经经的皇亲!
这般想着,云八太太狠狠点了点头,道:
“好不好的,我闺女也认了。”
怎么会不好?
她特意到街上去瞧过的,那长相,啧啧,就跟她闺女般配的紧。
眯着眼想着,云八太太不自觉的,又狠狠点了几下脑袋。
沉香见此,也不多说了,挥了挥手,自有人从媒婆手里拿了荷包过来,搁到托盘上,送到沉香跟前。
捻了捻手指,沉香忍着淡淡的不情愿捏起荷包,直接扯开了口儿,里外翻了个透儿,果然在左边儿角落底下见着个小小的仁字。
弯了弯唇角,沉香看着一脸防备的看着她,生怕她翻脸的两人,不由笑开了去,冲着紧张非常的云八太太,道:
“好叫云八太太您知道,前几日,我那小儿子出门时候,叫着几个混人挤上前,好在小厮护主,我那儿子倒是没事儿,只是小厮一个荷包叫人摸了去。”
云八太太一听‘荷包’儿子,勃然变色,张口便想打断沉香的话,却是不能。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沉香嘴巴一开一合。
“……也是巧了,正正好跟您家送来的这个一模一样,先时我还以为只是模样儿相似罢了,却不想……哎哟,竟是我儿小厮叫人摸走的那一个啊,我那小儿子跟我说了,他小厮荷包里头都绣着个仁字,正对了那孩子的名字——杏仁儿,呵呵……真真是缘分啊,我原想着到底身份不般配,哪知云八太太您盛情难却,却是不在乎这些个的……您放心,虽说只是个小厮,只沈家一份聘礼却是拿得出来的,必不会让您家姑娘委屈的,您看看,这……挑个日子把亲事儿定了,也好遂了您家一番心意,如何啊?”
如何?
云八太太面色惨白,眼睛满是血丝的瞪着沉香,手抖的跟筛糠似的,哆嗦个不停,却是浑身颤颤的起身,忽的,喉咙里渗出一声尖叫,整个人一僵,呕出一口血,眼往上一翻,倒在地上。
——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