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大亮,想是已到京城不必奔波心中塌实,主仆们竟都睡得沉熟舒服。荷儿绣杏嚷着迟了,忙起身伺候藏娇起来洗漱晨妆。
绣杏擅梳头,对着铜镜与藏娇细细梳抿,挽一个垂云髻,发间斜插一支青田玉簪,耳畔垂着小小明珠,微笑顾盼间眉目氤氲,恬静温和如一支白荷婷婷笼罩雾中。
绣杏眨眨眼啧啧赞叹:“娘子真好看,仿佛夫人那婵娟图里的美人一般。”荷儿常侍在藏娇身边,边收拾梳妆匣子边道:“咱家娘子当然美了,瞧你这大惊小怪的。不是我偏着说,这平州府上下呀,就没一个有娘子这般才情容色的。”
藏娇眉梢添了几分慎重,正色向两个丫头道:“不许胡言,你们说者无心,若是被人家听去,定要说咱们主仆轻狂。再者,高低有别,咱们的家世又怎能与那些高门闺秀相比谈论?但求平安而来,平安归去就够了,以后这等言语再不可出口。
绣杏荷儿皆整肃低了头,道谨记娘子吩咐。这里荷儿见收拾妥当,便准备去取早食,恰抬脚,便听着门外忽然有婆子高声求见,道是府君家下嬷嬷。绣杏忙出去开了门看时,原来是府君千金身边随侍的胡嬷嬷,手中还提着个硕大食盒道求见金大娘子。
藏娇忙吩咐让进来,含笑请坐,又吩咐荷儿上茶。这胡嬷嬷也不外道,将盒子递与绣杏,便在凳上斜签着坐了笑道:“老奴来的冒昧,本不该这么早来打扰娘子,原是我家娘子见一路来饮食粗陋,着实吃不惯,便拿银子使厨房另做了饭菜。想着娘子乃是同乡,又皆为侍选,同路理应照料,吩咐我与娘子送些来,也是同乡友谊之情。”
胡嬷嬷穿着件深绿茧绸褙子,蓝绵裙。头上插两三根金头银地簪。团脸大嘴,说话响亮,一看便是精明爽利之人,边说着话间,已悄悄拿眼将藏娇通身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
藏娇自忖这府君家的千金虽是一路同来,却未曾谋过几面,更不说有何交接。今日怎地突然谴人示好。且自家本来就是托了门路附翼而来,怎敢有要人照料之意。忙含笑说道:“有劳嬷嬷走动,承蒙贵府一路照应,本早该来感谢,又怕端木娘子舟车劳顿,倒搅扰了歇息。如今这般费心,着实受之有愧。还请嬷嬷回去上覆,藏娇必当亲来致谢。”
声音清软言语谦和,胡嬷嬷脸上微露满意之态,便起身一福:“既如此,便不打扰娘子用饭,老奴这就回去了。”藏娇向绣杏瞥了一眼,绣杏堆笑上前塞了个装着两颗小银馃子的荷包与她,又亲自送出门去。
藏娇坐在椅上微蹙了眉正寻思府君家娘子这番示好作何用意,荷儿已向桌上启了食盒喜笑道:“娘子,府君家娘子真是热心人,还谴妈妈来与娘子送食,想来定是温厚之人,这物品着实丰盛呢。”
藏娇往桌上看时,见荷儿自盒内捧出一碟红腐糟鱼,一碟蜜汁火方,一小碗麻油拌银芽金针、一小碗十香玫瑰酱瓜、并一盘玫瑰豆沙小花卷儿,一大碗热腾腾香稠稠的珍珠米粥,上面点着许多松子榛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