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惮却比她更快一步,一掌打在范遥肩头,范遥忍痛抬剑刺向他,却被张无惮险险避过了,只在腰腹间划出一道血槽。
范遥心下一松,既然是双簧,自然得演得逼真,骗得过自己方能骗得过别人。他那一剑全力刺出,幸而张无惮轻功高妙躲过了。这些念头不过一闪而逝,他喷着血摔落场外,让几名武士给合力扶住了。
范遥顾不上肩头剧痛,“啊啊”连叫不停,沾着肩头血在地上写了一个“明”字。汝阳王见事有不对,惊怒道:“来人,将他们拿下!”
他话音刚落,便见那矮子阿九大笑起来,将脸上伪装一撕,身形暴涨,竟是个俊俏少年,朗声道:“凭这么几个草包也配拿下我?”
那头令狐冲不再跟阿二纠缠,一剑将他头颅削下,快步上前,护在张无惮身后,将几名畏缩不前的武士斩个稀烂。
赵敏看范遥比划出来的那个字,再看看张无惮,神色几变,方道:“这位少侠想来便是红巾教张教主了。”她思来想去,年纪轻轻武功这么高强,又以徒手功夫见长,更胆大包天三个人便敢来汝阳王府闹事的,便也只有这几年声名鹊起的张无惮了。
跟聪明人说话便是爽快,张无惮干脆道:“是又如何?郡主娘娘是打算除魔卫道吗?”
赵敏暗叹玄冥二老让汝阳王派遣跟随兄长外出未归,如今府上第一高手苦头陀又被重伤,凭这么些武士是绝对留不下这三人的。便是□□手已四下就位,可书房前这片空地不大,若当真万箭齐发,固然能留下这三人,他们父女也性命堪忧。
幸而对方也心存忌惮,不敢轻动。赵敏稳稳心神,笑道:“张教主不远千里来此,若是我们便喊打喊杀的,岂是待客之道?”
要杀汝阳王,先前便动手了,可见这三人来,并非是为了民族大义。赵敏脑中念头急转,想到他们对阵四人,方东白全身而退,苦头陀虽伤重但绝不致死,此时回想,张无惮在场上突下重手,怕是见苦头陀神色不对,不知他是哑巴,怕他叫破他们身份。
连对苦头陀都未下杀手,唯独阿二被杀,阿三被废……想到此处,赵敏便觉眼前迷雾尽去,笑道:“我府上有名下人,投奔我爹爹前,做尽恶事,竟惹到了张教主头上,原是该死——”对身侧护主的武士道,“将阿三带过来,送予张教主。”
她不过片刻,便能从他们的态度上联想到废掉俞岱岩周身骨格的阿三,断定他们今日是为了私仇而来。这固然是张无惮有心引导的结果,他却仍是暗暗心惊。
这女人没变恋爱脑之前,真是不可小觑。若非双方立场有悖,张无惮铁了心日后定当手刃汝阳王和他儿子王保保,实在受不了有这么个弟媳立于身侧随时可能对他不利,他还真想张无忌,将这强敌拐走。
转眼便有武士将阿三带了上来,畏惧他三人神威,不敢靠近,只将其如破布般扔了过来。“宣慰使司”司空摘星解下外袍,抖成个大包裹模样,将他兜头套了进去,抗在肩上。
赵敏见他负责装人,另外两个看都不看只顾警戒四周,这等有条不紊,显然是早就计划过的,更笃定他们此行是为了抓阿三为俞岱岩报仇。
张无惮扫视一圈,见屋顶上都已站满了弓箭手,且都已拉满了弓,只待汝阳王一声令下便能放箭了。此情此景他早便料到,丝毫不惧,笑道:“可惜小王爷不在府中,只好委屈郡主娘娘随我们走这一遭了。”
汝阳王想说什么,赵敏抢先道:“爹爹放心,张教主乃是心存仁义之辈,岂会食言自肥,对我这么个弱女子痛下杀手?”她难免心头发颤,可也知此时别无他法,总不能让汝阳王被当人质掳走,还当她来顶上。
这些江湖人士,做事不是一味只看利益轻重,他们更重名声,一旦许下承诺,便绝不会轻言更改。单看令狐冲不曾伤方东白,赵敏便觉把握颇大。
张无惮道:“自然不会,郡主娘娘请吧。”道一声得罪,上前来携着她向外走去。
汝阳王仅一子一女,女儿自小聪明伶俐,乃他掌中宝心头好,见赵敏被人挟制,如何肯硬下心肠偷袭,叹道:“把弓箭都收了吧,备三匹快马来,送少侠们离开……待过得三柱香……不,待过得一个时辰,派人去郊外搜寻,务必将敏敏找回来。”一个时辰,足够他们走出一段路,将赵敏扔下了,他只盼此番寻回的是个活生生的女儿。
汝阳王生怕他们跑得慢了,特意备了好马。张无惮本拟同赵敏共骑,一搭眼看到令狐冲在检查马缰别被人动手脚,便将赵敏推给司空摘星:“交换一下。”
司空摘星只觉莫名其妙,此等非常时刻也没拆他的台,默默将赵敏抓过来,将背上布袋扔给张无惮。
三人快马加鞭驶出城去,张无惮回头看了一眼,听赵敏状似平静道:“张教主不必担心,我爹爹甚是溺爱于我,绝不会派人尾随。何况离了王府四面高墙的地势,等闲一二十人,也留不下你们。”
张无惮笑道:“郡主娘娘以为江湖人士最重信义,可我并非江湖人,怎会被江湖道义束手束脚?”令狐冲不会杀你,司空摘星也不会杀你,我可不一定,我不是江湖侠客,我是个政治动物。
汝阳王府于江湖上眼线众多,事关他的情报也不少,赵敏将眼前真人同情报描述相对照,见他不似作伪,心下一沉,鼻翼微微沁出汗来,强笑道:“张公子甘愿做这背信弃义之事,我也无法,你杀便是了。”说罢闭目待死。
张无惮不过吓她一吓,见她在生死关头还能恰到好处表演一番,暗叹一声。说来反口杀人之事他还真不屑做,也根本不值得为赵敏毁掉自己苦心经营这么久的名声。
他勒住马,示意司空摘星将赵敏放下,道:“用不了多久,自会有你们王府之人来迎你回去。郡主娘娘,多有得罪,咱们就此别过。”
赵敏双眼紧盯着他,行了个五福礼,笑道:“只盼小女有幸还能同张教主相见。”
姑娘,你摆明了日后是个祸害,今天不杀你已经让我大感遗憾了,别再拿话激我了好吧?张无惮笑了一笑,并不在意,打马先行,待跑出几里地后道:“司空兄,咱们便在此别过了。”
司空摘星的心神早就被“大计划”给勾去了,挥挥手道:“嗯,走了啊,三个月后光明顶上见,你可别害我白忙活一场。”说着调转马头,头也不回便走了,他得同恒山定逸师太汇合,张无惮和令狐冲则会改容易面,再返回大都,在茶馆跟范遥接头。
令狐冲此时方道:“这位绍敏郡主,机智胆识更胜于男儿,投身成女儿家,真是可惜。”
“她要是男儿,便是第二个王保保,汝阳王这对儿女,皆非凡品。”张无惮也赞了一句。
赵敏的兄长王保保,于原著中着墨不多,但造成的麻烦顶得上几个赵敏,他乃军事奇才,领兵在外多年,捷报频传,据传夜袭周子旺的计策便是他献给汝阳王的。
张无惮一想到自己学了半截就扔下的攻城掠地之谋便觉头疼,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他早年还能兼顾,自得到《九阴真经》起便专攻于武学之道,便无暇他顾了。
令狐冲见他神色郁郁,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又见他肩头背负的那个大包裹,便道:“我先将这贼人送至附近天鹰教分舵,便不跟你一起再回大都了。”
他们费这么大周章,潜入汝阳王府寻的那个又丑又哑的头陀究竟什么来头,张无惮没说,令狐冲自然也不会多嘴打听,只想来干系重大,他不便在旁掺和。
“那好,我也不跟你客气了。”张无惮将阿三扔给他,笑道,“今年太师父过寿,寿礼便是现成的了。”把阿三这凶徒抓回去,任凭俞岱岩处置,这桩恩怨纠葛才算是彻底了结了,他也能放下心事了。
但想来阿三也不过是个工具,真正下令的还是汝阳王,这才是大仇人呢。今日他并非没有杀了汝阳王再全身而退的把握,可时机远不成熟,留着这个天下反元义士共同的敌人,对张无惮更加有利。
他跟令狐冲别过,将马儿放开乱跑,从包袱中将司空摘星留下的面具套上,换了身行头,折返回大都。
此时出去寻赵敏的人还未归还,城门未封,却有大批元兵把守,内中便混有天鹰教军中细作。两人接头后,由他引张无惮藏身的粮草车入城,送至库中,又低声道:“宣慰使司已被发现身死府中,他宫中姐姐听闻消息后险些滑胎,狗皇帝大怒,命六扇门2彻查此事,您千万需得小心。”
他说完若无其事走开了,过了半柱香时间,张无惮从粮草中钻出来。他并未进入同范遥约定好的咏思茶馆,而是在附近寻了处酒家开了间上房,就近留心着茶馆动向。
范遥有贰心也好,抑或演技不过关让旁人看出异样跟踪也好,只会有人来查咏思茶馆,张无惮另寻个地方落脚,进可攻退可守,先便占据了有利之地。他并不着急,此时乃是风口浪尖,范遥又是真的受了伤,拖延个几天再露面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