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韩家女眷就上程家门去道谢,许夫人是祖母,按理不好劳动,就由王慧兰带着韩元蝶两个人而已。
如今王慧兰早已经叫女儿磨的没了脾气,在家里也就罢了,在外头不得不再三嘱咐:“咱们去送个礼,说说话也就罢了,你不要胡乱说话。”
“我知道!”韩元蝶说,她没兴趣说话,程家那几房人,也就那样,大太太是程安澜的继母,生了一个儿子就开始守寡,颇为刻板,二叔父待程安澜好,可是自己是庶子,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而且因为一直没有儿子,就更抬不起头了,三房掐尖要强,又得老太太喜欢,俨然主子样子,长房二房都不在她的眼里,韩元蝶以前要贤惠,总是习惯退让,虽然一家子没有大矛盾,可也没什么一家子的感觉。
比起如今的韩家来,更是差的远了。
韩元蝶当然也愿意进去说说话儿,就回家去,她今天想去齐王府看表弟表妹去。
韩家出来迎接的就是三夫人梅氏,她这会儿进门其实才八年,还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穿戴都十分华丽,模样儿也很是俏丽,个子小巧,一张瓜子脸儿,眉毛描的细细的,一笑一个酒窝。
她的小女儿程敏儿就有这样的酒窝,模样儿长的比梅夫人俏丽,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就觉得自己貌美无比,可又被韩元晴生生的比了下去,于是就连韩元蝶她也看不顺眼了,仗着小姑子身份,有事没事说些酸话。
这会儿韩元蝶想起来其实也不过就一笑罢了,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能做什么呢,而且也就那一阵子,至于后头,她重生去了,一点儿影子也没了。
如今韩家人在京城早与当年不同了,韩家出了一位做齐王妃的姑奶奶,谁不高看一眼呢?梅夫人自然也是一脸笑容的迎了王慧兰母女进门,再三让了上座,王慧兰十分客气,这才分宾主坐下,上了茶,寒暄两句,王慧兰才笑道:“大太太在家呢么?正要请来拜见道谢。”
程家看起来显然也不知道昨日程安澜那桩官司,这会儿梅夫人倒是一怔,程家因大夫人高氏守寡,二夫人黄氏又是庶子媳妇,家里管家待客都是梅夫人为主,倒是少有来找高夫人的,王慧兰也发现了,便把昨日的事情简单说了两句,梅夫人笑道:“原来是这样,其实举手之劳,贵府原不用放在心上的。大嫂子平日里这个时候总在小佛堂念经,大奶奶请稍候,我这就打发人去请大嫂子。”
韩元蝶这会儿是规规矩矩的坐着,眼观鼻鼻观心,一点儿也不乱看乱说话,十分的贤淑稳重的样子,梅夫人向来是会说话会结交,八面玲珑的人物,可这会儿她有意与韩元蝶说两句话,韩元蝶一律以摇头,点头,或者嗯回应,就是梅夫人,也说不下去了。
韩元蝶不喜欢她,当年的韩元蝶要贤德会忍让,又是一家子,还会敷衍她,如今的韩元蝶早就潇洒了许多,自然是不喜欢就懒得应酬了。
坐了半盏茶时候,就有人报高夫人来了,梅夫人迎了上去,王慧兰也站起来见礼,韩元蝶慢吞吞的站起来,就刚好看到高夫人迈过门槛走进来。
高夫人身材普通,不高不矮,模样儿也普通,出身也普通,通身上下没有半点儿出彩的地方,十几年的守寡生涯,让她原本的那一点儿少女的俏丽化为了枯槁,眉心一道浅浅的纹路,可见是长期在微微的皱眉的状态。
程安澜两岁的时候,生母去世,其父守了一年妻孝就娶了高氏做继室,不过成亲后才十个月,其父也意外去世,高氏当时已经有了身孕,两个月后生下一个儿子,便守寡到了如今,也已经十五年了。
那高夫人一张枯槁而刻板的脸,韩元蝶其实是早就看熟看惯的,可是这一回,这一世第一次看到她,韩元蝶突然觉得心中一阵心悸,仿佛被什么重重的捶一下似的。
一种她很陌生的感觉袭来,这是两世都没有过的感觉,她觉得心中发慌,心悸的喘不过气来,仿佛是离了水的鱼似的要忍不住的张大口呼吸。
这一种感觉差不多是转瞬即逝,韩元蝶下意识的想要解开领口的扣子的那一瞬,这感觉就如来的时候那么突然一般,迅速的就消失了,可是那一种难受的感觉,却还深深的停留在韩元蝶的感官里,让她不由自主的用力的喘了两口气。
就这样短短的一瞬,韩元蝶的额头已经密密麻麻的爬满了细细的冷汗,身上也似乎黏黏的,这种冰冷黏漓的感觉,缠绕在身上,仿佛一条毒蛇一般,就是喘息平定了,那种感觉也挥之不去。
十分的难受。
韩元蝶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此时不仅是难受,更是惊慌,她下意识的想要远远的离开这里,离开这府邸,离开这些人。
韩元蝶很突兀的站起来,说了一句:“娘,我去看看院子里那花儿。”
就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和规矩教养合不合她已经不在乎了,韩元蝶只是觉得没办法继续坐在那里,她那股子难受劲儿虽然过去了,可还下意识的觉得出不了气,觉得程家那高大的厅堂十分憋闷。
王慧兰觉得有点尴尬,只没露出来,幸好王慧兰在这程府呆的时辰也不长,本来就没什么交情,不过上门送个礼,到个谢也就罢了,喝完一杯茶,王慧兰婉拒了程家礼貌的留饭,带着韩元蝶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