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伯程若清在朝堂上被皇上吓晕了过去抬回来,一家子顿时哭声震天,乱成一团,程老太太拄着拐杖战战巍巍的道:“这是怎么着了?啊,这是怎么着了?都愣着做什么!快请太医!”
几个儿媳妇都陪着抹泪,程家三老爷如今是家里顶梁柱,虽没有上朝堂的资格,打听事情还是行的,原本在外头,一听说老爹上朝晕倒被抬了出来,倒也不急着赶回去,只连忙就去打听,然后跟着就傻了眼。
这会儿程三老爷忙忙的赶了回来,家里这还正乱着请大夫看老爷子呢,程三老爷连老爷子也来不及看,便道:“可了不得了,今儿这事,是皇上恼了咱们家了。”
有皇上二字,几个妇人连哭都顿了一拍,程老太太更是吓了一跳:“这话可怎么说的?”
程家当然不是完全不通消息的,可他们的消息却只隐约听到了前儿齐王殿下获救的事,至于程安澜如何,却是不知道的,是以,一家子自然都很镇定,只想着,齐王殿下获救了,程安澜便是有罪也有限,想必不至于连累家里人,更何况已经将他除族,就越发安稳了。
都只当安稳呢,没想到这会儿程三老爷乍然回来这样一说,顿时一家子的心都提到了半空,程三老爷脸色十分的不好看:“今儿朝廷接到了江南总督梁大人的折子,奏报齐王殿下平安之事,里头说、里头说大侄儿、不,程安澜冒死救了齐王殿下,还为此身负重伤!皇上嘉奖他英勇呢!”
“啊?”程三太太不由自主的惊呼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不过这会儿个个都叫这个消息震住了,倒没觉得程三太太这失态有什么不正常的,反是一齐都在想,怪道老爷子给皇上吓晕了呢,皇上当着朝中大臣夸程安澜,这一头程家却开了祠堂将他除族,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皇上能欢喜才怪呢。
既然皇上不欢喜,自然就没人能欢喜起来了。
程老太太道:“那……那皇上说什么了?”
程三老爷还没来得及说,外头大管家急急的跑进来:“老太太、三爷,外头来了许多军爷,说是奉旨办案!”
程老太太也差不多要给吓晕过去了。
眼见得屋里都是女眷,抵不得事,程三老爷再难也得硬着头皮上,吩咐伺候好老太太,自己急急的迎出去。
大理寺奉旨查案,皇上的意思,那就是查程家这是怎么得知消息的,是否窥探了军事机密,毕竟皇帝自然知道,在钦差大臣去江南之前,程安澜确实是被关了起来,预备送到帝都治罪的。
可是程家是怎么知道的呢?而且若不是十分确切的知道,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这样笃定的将程安澜除族?
左梅生当庭领旨,又是这样涉军情的要案,说不得便亲自坐镇程家,要查此案,程家三老爷一介白身,能抵什么事?这里前脚刚出去,屋里的女眷都指望着说服了军爷没事了,后脚就见一群凶神恶煞的拿刀握棒的军爷冲进来,当先的那位看着才二十来岁的样子,高大英俊,立在院中,似乎颇为好奇的左右打量着程家这庭院,一边随口吩咐众人:“挨着屋里,捡抄书信,但凡有字儿的都拣出来!”
这人正是程安澜从西北军带出来的兄弟,姓孟,在家行七,程安澜带出来这些兄弟,官职虽不尽相同,但都不高,又经过仔细安排,散落在各处,并不显眼,这一位正是进了大理寺。
今儿难得要来查抄程哥的家,孟七咧嘴一笑,就带着人来了,说起来,兄弟们还没怎么见过程哥的家不是?
一家子女眷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吓的了不得,晕得过去的早晕过去了,晕不过去的只得哭,二太太一边哭着一边低声吩咐管事媳妇:“叫大姑娘带着弟弟妹妹们到她屋里坐着,别叫人吓着了。”
程家大姑娘是二太太唯一的女儿,今年十四了,二太太没儿子,也就这样一个女儿。
程三老爷在外头大厅,耳朵里听的后头鸡飞狗跳,却也只管在左梅生跟前说着好话:“江南军情,我们家怎么敢窥探?真的只是听说!左大人,当日的情形,您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满京城都传遍了,差不多就当了真了。别人家不过是看一看热闹,并不要紧,可咱们家,好歹也有这样几十口人口,怎么能不早做打算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左梅生垂目喝茶:“我说什么理儿有什么要紧,这是皇上的吩咐,谁叫你们家办事这样孟浪呢?自然叫人疑心的。”
左梅生贵为正三品大理寺卿,自能体察圣意,要说程家就能窥探军情,皇上肯定是不信的,只不过皇上不满程家,随手扣个帽子罢了。
既然皇上不舒坦了,那谁能舒坦呢?左梅生也不大舒坦呢,自个儿这样忙,还得来办这件事,且还得亲自来。
左梅生道:“伯爷上了年纪,身子骨儿也不大好,我想着,就不劳动了,只劳动三老爷与我到大理寺走一趟,问一问话,听说也罢,传言也好,终究要给皇上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