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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瑛心中一阵错愕。这个问题已经直指她身上最大的秘密。尤其是当在贺兰楚的口中提出时,让她猛然有种自己在跟死敌谈心的感觉。
而且这个问题左瑛没办法正面回答。也许贺兰楚只能问苍天,她前世为什么不早死了。
左瑛想了想,平缓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贺兰楚玩味着这几个字,好像忽然醒悟到自己居然正在试图将前尘往事的过失推卸到这个小女皇身上,不由感到一丝自嘲。
他淡淡道:“陛下所言甚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贺兰楚今夜的“多愁善感”,好像也感染到了左瑛。
她看着周围帐篷比邻、火把明亮、人影往来的景象,对这以为自己早已接受和适应了的环境猛然有了种陌生和奇异的感觉。要是自己当日没有穿越到这具躯体身上,也许就由贺兰楚来接管这个国家,其实对于大局来说也挺不错。而且,绯羽也不会跟她相遇,不会为她牺牲了。
“爱卿,”左瑛缓缓道:“朕也有一事想问你。”
“臣洗耳恭听。”贺兰楚目光低垂下来。
左瑛无声地叹了口气道:“要一直相信一个在乱军中失散的人还活着,需要有多少勇气?”
贺兰楚抬眼看着左瑛,双眸微微一颤。
他一顿后才深沉道:“需要有,再承受一次失去的勇气。”
左瑛看着贺兰楚,沉默不语。眼神中有了一丝悲怆。但是嘴角却勾起了浅笑。
“陛下,”贺兰楚的语气变得柔软了一些,声音更加好听了,“魏武哭奉孝而文士羞惭;哀典韦而武将无光。陛下今日屡次遇险。忆起已故的近卫,令臣心中愧疚。臣愿尽全力守卫陛下安全。”
左瑛笑了笑道:“爱卿统率三军,军务繁忙。怎能面面俱到?不过此刻,倒是可以大材小用片刻。”
“谨听遵命。”贺兰楚沉稳道。
左瑛转身,一边迈步朝远处走去,一边道:“朕想请爱卿再担当一阵太傅的职责,领朕熟悉一下军中的情况。”
“臣愿效犬马之劳。”贺兰楚跟上来,跟左瑛一起朝军营外围走去。
贺兰楚边走边道:“我军沿袭齐制,五人为一伍﹐十伍为一小戎﹐四小戎为一卒﹐十卒为一旅﹐五旅为一军……”
左瑛认真听着。她总觉得平常惜字如金的贺兰楚。今日似乎有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感觉,就像错过了这次可能就再没机会教她什么了一样。看着他高大英挺的侧影,听着他不再倨骜不恭的话语,心里有了种异样的感觉,像是欣慰却感觉不到喜悦。像是落寞却找不到来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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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朝军营欢欣鼓舞的时候,却是紫阳城中的六尘教众愤慨惆怅的时候。他们没有料到这一出天衣无缝的连环计,居然反被将计就计,落了个损兵折将的下场。
此刻太守府中的气氛异常凝重。
“昨夜一战损失三千精锐,许、余两位师兄被俘,生死未卜……这可如何是好?”一个六尘头目皱眉道。
另一人也嗟叹道:“此处城池并非十分坚固,虽然早前已经抓紧加固,可待明日一早,王朝军队四面一合围。恐怕就会捉襟见肘、难以为继。”
就连座上的吕左护法也没有了往日谈笑自若的气色。
他正要发话,门外进来一个六尘教弟子,行礼道:“左护法,太守府外来了一人求见。我等起初不许,她说左护法见了这样东西自然会准许。”
那弟子一边说一边双手呈上一颗蜜蜡珠子。那颗珠子刚呈现出来,众人已经双目一炯纷纷起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