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看南面星辰,心里哪能不伤。
故途难归、初心难追的又岂止夔王或江星衍?
从来是、依旧是孑然一身,挑灯看剑时带的醉意越来越多,江南游子到这风烟凛冽里,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连日来,夔王府借助小曹王之手,将曹王府群雄与驸马越推越远。顾全大局的林陌再三让步,终于退到这背靠深渊的悬崖边。也便只有这夜深人静时,他才能恢复半晌的自由之身。
从宋到金,越贬越远,愈发落魄,飘零寂寞。此刻,便也只能捧着一本破旧的东坡全集,多学他偶像的何妨吟啸且徐行了吧。
也罢,至少拥趸比当年多,虽然大部分都只能沉默……可如今,又哪是顾影自怜的时候?整个大金积重难返,从上到下危如累卵!
傍晚时分,战狼曾面色凝重地来找他,简明扼要地说了三方面的不祥——
其一,完颜宗浩的猝死,不仅对原本待援的山东金军雪上加霜,更加使散落在江淮、荆襄、陇陕前线的其余金军同遭灭顶之灾。
实际从仆散揆死后,金国就已不再具备南征能力,虽然完颜宗浩咄咄逼人对着宋廷议和,充其量只不过是讹诈!如今这几位伐宋主帅中了魔咒般一死再死,议和的完成看来是金廷更为迫切——真正是什么条件都可以接受,再晚连色厉内荏都装不了了……
其二,金帝自打小曹王被夔王截胡后,身体每况愈下。短期内圣意无法再改,小曹王赖在曹王府胡搅蛮缠定了。曹王府众将勉强服从,局面暂时还算稳定,可谁都不敢保证,接下来他们会否陆续被触底线——毕竟小曹王的胡作非为都是夔王趁机在暗处推进,曹王府和夔王府那些宵小横看竖看也不会是一路人!
另外还有个细节,不是战狼所说,而是林陌所感悟——每次战狼独行,薛焕都有意无意地远盯近随。林陌心知,薛大人是在担忧战狼的入魔后遗症。思及马耆山、浮来山数场战役下来,林阡看似已恢复正常,反倒是战狼状态难测……情何以堪!而战狼和其余武将,完全是一稳俱稳、一慌俱慌,如此,曹王府局面的稳定当真只是“暂时”而已……
其三,卫王奉旨北上去接受铁木真的朝贡,不仅没能如愿表现出大国气度,反而喝得醉醺醺还口吐芬芳。昏聩到无以复加,山东这里正和林匪不可开交的金军,还能期待他对蒙古掩藏好大金的内忧外患?
不同于夔王府忧的是“天火岛面临有史以来最大危机”,曹王府群臣忧的是“大金看来要堕入前所未有的万劫不复境地”。所以战狼来见林陌时,甚至劝他扳倒小曹王:“等不到曹王下令了,动手吧。”
真要那样做?病急乱投医!
“不必。”林陌虽自身难保,所幸能在幕后沉淀心境,这几日从未停过冥想大局,“还有一计,能教林阡后院起火,解除我军、我大金全国之危机。”
“什么?”战狼一愣,这才稍微平心静气。
“这些时日,其实控弦庄在临安并未赋闲。”白衣少年眉目如星,长身玉立,令人直接就联想到“茂林修竹”四字。
“临安?是要重拾旧策吗……”战狼隐约预感到林陌要说什么,上次激韩侂胄冲到前线搅局,正是战狼和林陌共同策划、并责令控弦庄执行的,但可惜,那计划终是遇阻、搁浅。
“段大人,还记得完颜宗浩对宋军使者方信孺提出‘我方必须得到韩侂胄头颅’时,方信孺是怎么对完颜宗浩反驳的?”林陌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