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
昔时繁盛皆埋没,举目凄凉无故物……
匈奴以杀戮为耕作,古来唯见白骨黄沙田!
转战瓜州,盟军纵使刚渡过危险,又如何能不带伤赶来?
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二月末,瓜州百姓被迫以财、物、血肉,为蒙古军架出一条虚空中的新粮道。
然而蒙古军看似嚣张,实则好日子也不长——肃州战后大多数兵将都受伤,即便有林陌、拖雷、者勒篾复原快些,仍然改不了全军疲敝的现实;在轻易攻陷瓜州之后,绷紧的弦一旦松弛,多多少少都数病齐发。加之大雨绵延,终致瘟疫传播。
雨水也浇醒了成吉思汗,铁木真,你怎会有那种自信,认为林阡二十多万人马比十万不到的你难?居然好了伤疤忘了疼——错觉回到黑水大盛、忘了黑水之后肃州败战!
瘟疫,也意味着天命第一次没站他这边。
连日来,不管去何处巡查,何处都是“蓬鬓哀吟古城下,不堪秋气入金疮”的惨况,成吉思汗不敢算自己身边还有多少可用之材、其中又有多少属于蒙古,现阶段能否克服完颜纲郝定、以瓜州为跳板进取沙州?但成吉思汗不是轻易认命之人,瓜州沙州已是夏、辽、吐蕃边界,意味着他距成功撤退仅仅一步之遥——
“万万不能半途而废,功亏一篑。”一方面,他下令要尽可能地控制瘟疫,无论攻守,此乃当务之急。
另一方面,但凡是西辽、吐蕃在城西活动的商队,他都尽可能地通过做买卖、赠物品、喝奶茶的方式笼络,一来,鉴于盟军中的天脉暂时瘫痪,他需要在甄别后充实天地玄黄,这本来就是个以商盟打底的情报组织,二来,可据此及时了解外部世界、收集各国重要情报。
算盘打得好,向西发展商盟,却发现现实残酷,商队里并没有太多的间谍人才能用。从基数更大的民众里挖掘?然而幸存的民众对蒙古军非惧即恨。唉,颓势下,才发现“舆论愚民”“得道多助”是多重要,然而顺境往往都贪图一时爽——恨只恨,抢粮自补的初衷做过头,居然纵容起部下习惯性泄愤,杀敌军就算了,凭何把民众也看成要斩草除根!
也罢,还是有些身怀绝艺的民众,他一早就礼遇、厚待的,理应会在他的恩威并施之下臣服。过段日子再让轩辕九烨灌输舆论帮他稳固也不迟。
再一方面,他教蒙古军对从东而来的林匪主力、及其坚守西南的三危山分支,使用投石机把感染瘟疫而死的士兵尸体投掷到对方阵营。
瘟疫这东西,我有,你怎么能没有。
三危山,完颜纲和术虎高琪兵戎相见,再度于阵前互骂小人唾沫横飞。
“小人,你是为楚风流一个人活!?你和她没受过曹王的恩?!你忘了香林山之前我们就和曹王府站在一边了!”完颜纲怒骂术虎高琪,你的驸马是在香林山之后才崛起,你术虎高琪在这之前就宁可为曹王抗旨!
“小人,陇右蜀口哪一场仗,我不是和林阡血战死战?”术虎高琪的底气不像完颜纲那样足,只因完颜纲除了是他的上级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曾亲口对完颜纲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只不过他当时还说:“麾下覆灭之仇,我也一定不忘,他日必当奉还”……
“陇蜀?醒醒!这是瓜州了!身为战将,你把砲石塞在投石机里便算,把死人的心肝脾肺塞进去作甚!”
完颜纲这句话倏地惊呆了术虎高琪,忍不住哇一声差点吐出来又生生咽下去。
再怎么小人,他也是个人,虽然见惯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还真没试过虐尸、分尸甚至吃人。印象中金军这边倒也不是没未开化的暴戾者,譬如那个手底下养了不少“致命穴”的纥石烈执中就可能干过这勾当。
术虎高琪也不能像赤盏合喜那样,对连这种事都能包容的林陌毫无疑虑、惟命是从。犹豫在所难免。
见微知著的轩辕九烨,一眼就看穿了术虎高琪的内心活动:“他在怀疑,开城是错,所以今日才对完颜纲不攻而返——术虎高琪这样的人,就算背叛林阡也不会对我军长久效忠,大汗,勿要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