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林陌将最初的内气吸去,林阡再难给如今的吟儿渡气,这导致她的身体重新开始消散。
为给她尽可能留全尸,金陵也是哭红了眼才代诸将来向林阡提议,尽快将她火化。
他怎愿意放过她,却不忍她千疮百孔,最终不得不同意,将她随为数不多的牺牲在敦煌攻城战中的烈士们焚烧。
火点起,烟升腾,众将全然跪地送别,他却迟迟没离开柴堆边,竟好似要他们把他也顺带着烧了似的。
“主公……”没人敢拉他,不是怕灼伤自己,只是怕主公一碰就碎。
热气荡得火内外光影都变了形,他才终于移步,却不退反进,勐扑到吟儿身边,举刀狂砍自己右臂,刹那血如泉涌,汩汩落到她身上。
从此饮恨再无双刀!他的手陪她走完这最后一程!他林阡将来也会葬在这里——
“吟儿,我不信度了苍生、度了神魔,度不得区区一个你!我们总会再见面的。”
痴痴望着吟儿的样子在火中和从前一样美好,这张素来爱笑的脸却渐渐泯灭、消失不见,他的心随着血流殆尽而冷却。
很快也有火将他裹挟,大悲大癫,竟似无痛无觉,浑不知被那一幕幕震傻了的众人是何时把他拖出火坑……
清醒时,有个不速之客在帅帐外,上气不接下气地请求勿将盟主下葬。
林阡一震,抱起骨灰坛直冲出帐,迎向那绝地武士的缔造者:“小律,还有办法复活她!?”
林阡的迫不及待,淹没了徐辕的另一句疑问:“你怎回来了?”你不是去娶浑忽公主了?
小律子显然也是先回答林阡:“可以试着修复,未必没有希望。”
尔后才对徐辕解释:“辽帝走到半路就悔婚,还有大内高手离了队,我思前想后,不放心盟军,故偷偷回来通知各位。”
“难道说辽帝出尔反尔,昨日暗中帮了铁木真?”徐辕和陈旭对视一眼,敌暗我明,扑朔迷离。
“盟王,去年我造绝地武士时,总好像缺点什么,始终都不成功;花无涯才将盟主盗去,立时就成功了。”小律子说,“我怀疑,盟主就是绝地武士成功的玄机。盟王,您若信我,就将盟主交给我,我一定尽力去试……”
“别再试!”金陵脱口而出,每次尝试复活吟儿,势必得到比不试更惨的结果,实在教人不敢再试。而且,这确实有悖常理,吟儿已化为灰尽,复活?林阡精神不正常才会信。
“试。”林阡斩钉截铁,“绝地武士的其余逝者,也并非个个都是土葬。”
“折腾快半年了,还不给她安息?!”樊井愕然,破口大骂,指他对吟儿太狠,太自私,就算不能造墓立碑防被盗,那你也得给她寻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入土为安!
林阡却在汉族常识和外族巫术之间果断站后者——如何不燃起起死回生的希望?这地方可是充满佛教涅槃色彩的敦煌!
“这人要疯到几时?那个还和他一起?!”樊井连着对小律子也骂骂咧咧。
“有一点希望都要试的。那晚跟我说话的就是盟主,她确实复活过,所以真的有死而复生。你们没看见罢了……”
“得,又多个疯子……”樊井正要发作,转头见发话的是柳闻因,没忍骂;但怕骂林阡太多、那家伙想不开把另一只手也砍了,不敢骂,便吞了声。
众人和樊井一样,索性作罢,随他去吧。不过,经历过绝地武士得而复失的打击后,盟军还坚信吟儿能回来的恐怕就林阡和柳闻因两人。
“主公时而疯癫时而悲恸,并且自断一臂的伤害太大,下一战俨然是参加不了。天骄,倒是要仔细铁木真身边,是否有新的西辽高手。”陈旭对徐辕说起战事。此情此景,还好有天骄主持大局。
“可惜细作难行,需我们自己去查。”徐辕说起转魄悬翦等人的苦处——敦煌城中的蒙古军全被成吉思汗弃车保帅,莫非好不容易才挤回去,而且本来就被排出了核心层。悬翦情况大同小异。盟军战事越顺畅,这些间谍越艰难。
“不必进去查。蒙古军总归要从九路之一突围,届时直接看。”金陵提醒,“倒是我们自己这边,莫要被‘长生天’洞察军机。”
“柴婧姿已归来、与其它嫌犯共存。她是真假蒙谍,就看接下来一战。”李君前说,随着九大山道选定,盯紧“离恨天”的眼线已就位。
接下来,哪一战?三危山触手可及,但已成为历史。鸣沙山,上次被保护,今次难免被波及。
这地方,积沙为山,流动无定,峰危似削,孤烟如画,与他林陌倒有些相像。
“驸马,你……终于平安回来……”曼陀罗脸色苍白在道旁候他,教他不忍追问,敦煌城头、决一死战到无物以相时,她的侍女怎会知道救她走什么出路。
然而九死一生爬也要爬回到蒙古军,一路上支撑他的信念,不就是要来问她真相?再难启齿,也要问清:
“白掌门战死前,我军一直有反败为胜的希望;他的死触发了大汗的后招——我本以为,对盟军猝不及防开战是后招,实际上,暗度陈仓、逃往鸣沙山,才是?”
“父汗他怕了转魄,所以这次计谋连我都没有告诉。”曼陀罗暗然垂眸,说她事先也不知有暗道。
可你和我不一样啊!我是谋士,他若对我完全信任、不予离弃,就一定会告诉我,我也必自愿为他留下殿后!
林陌努力克制,没有说出这话。可沉默却更令曼陀罗害怕:“我想,父汗也许是故意给驸马造一个孤掌难鸣局面?期待驸马悲愤、进阶,赌驸马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样我们大家都可以不用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