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字吐出了口,唐宁突然觉得身上像是了一块大石般,轻松踌。再看向唐婶子那灰败的脸色,唐宁只觉痛快无比。
就是这个继母一直压在他头上,就是她推了程姐姐,也把他与程先生推入深渊,如今,她终于遭了报应,老无所依,孤独终老。虽然不知道张家到底为何抄家,只是看这样子,这满堂的人怕是要被发配做苦力,或是卖做军妓军奴,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他终于报仇了。
只是,就算他报了仇又如何,程姐姐还是那般了,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唐宁这边陷入哀伤的思绪中,却是没注意到他的话被满堂的人听了个正着,堂里一片寂静。
唐婶子刚有了一丝希望又被打回绝望,她知道她完了,彻彻底底的。她不敢想象将来的地狱一般的日子,她知道她疯了,或者她希望自己疯了,“唐宁你这个不孝子,我要告你忤逆,你竟敢弑母,你这个歹毒……”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两边反应过来的官兵堵住嘴巴,她拼命挣扎,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死死盯着唐宁。
唐宁面无表情地和唐婶子对视,只是他嘴角天生有点翘,这么一看,竟像是在嘲笑一般,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漠然。
旁边的司直却是心中一喜,唐宁和这个老婆子之间明显有猫腻,看这满堂人的表情,只怕他那句“不认识”是犯了大忌。
如此,只要他好好蘣唐宁收拾了首尾,让林大人承了这份人情,回京定然少不了他的好处。
好在这些人都是要抄家流放的,等到了极北苦寒之地,想说都没处说,而这些手下更是不清楚事情来龙脉,倒是很好收拾。
唐宁不知道司直心里的秀盘,他本还想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只是此刻,他却只想快点回家,回到他和程姐姐曾经住过的房间,他想要诉说,想要告诉程姐姐他报仇了。
就在唐宁抱拳告辞时,一直低头沉默的张老太爷却突然大喝:“且慢”
张老太爷顶着众人各式各样的目光,缓缓抬头看向唐宁,又转向司直,“这位大人,罪民看着唐举人自小长大,如今罪民一家就要流放为奴,想在临走前与唐举人说几句话,求大人行个方便,罪民感恩不尽”
司直转脸看向唐宁,唐宁却是看着张老太爷,在这个六旬老人几乎是卑微的恳求目光下,他终究不忍拒绝,听听他想说些什么也好,若他有什么相求的,只不答应便是,便轻轻点了下头。
张老太爷又求着与唐宁私下说话,司直虽有些不悦,只是大人情都做了,没必要为这点小事舀乔,便给他们安排了个小耳房。
耳房中,张老太爷还要再跪,却被唐宁死死拉住,硬是按到了椅子上。他就猜张老太爷是有事求他,只是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再说让个六旬老人下跪,他可受不起。
张老太爷跪了许久,年纪又大,腿早就受不住了,他虽然前半生做生意很是吃了朽,可后半生却是富贵安闲,没受过半点委屈的。见唐宁坚决不受,便也不坚持,坐着喘匀了气,方道:
“天色已晚,时间不多,我就长话短说罢。唐举人应该听说过,我早年曾经出做过生意,那时我刚出门,摸不着门路,只听人说什么赚钱便做什么,折腾了三四年,非但没赚到什么钱,倒把本钱赔了个精光。
于是我便托关系投到兑做了一个掌柜,开始我老老实实做了三年,攒了些银钱,又摸着门道,便想自己出单干。
彼时兑在江南商家中只是中上等,只是后来他家嫡长女进了江南有名的世家林家做了良妾,借着林家的势,兑手底下的生意着实扩大了好几倍。饶是如此,兑人还是不满足,商人逐利,贪财是本性,只是他家也太贪了些,好些他家不曾涉猎的生意都要插一手,到后来甚至是抢夺别人的地盘。”
唐宁微微坐直身子,开始他还抱着听过就算的心思,后来听到他提到江南林家,这才上了心。
“这生意啊不就那么回事,你多占了好处,别人就少占了,林家虽有名望,兑女儿不过是个宠妾,林家又清贵,最是不愿涉足商贾之事的,再说兑有靠山,别人就没有了么。于是兑扩展到一定规模后,遭到了别的商家的反击,你来我往,斗得乌眼鸡似的,梁子也结得越来越大。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想着要出单干的,就怕到时候遭了无妄之灾,奈何那时兑扩张太迅速,人手不足,管事的不想放我走。我疏通了好久,他才松口放我出做生意,只是仍要依附兑,我本来就打的借兑名头的主意,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张老太爷突然长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道:“哪知,我早已上了贼船怎么可能轻易脱身,我在兑那摊浑水里越陷越深,最后竟然发现兑与许多商道上的贼寇勾结在一起,他们里应外合,不知坑害了多少商界对手,我表面上看着是个跑商的,却也不得不暗中给山贼透消息。
我知道长此以往,我必得不到好下场,心生退意,是只泥足深陷,早已脱身不得。直到遇见了周亲家,那是周家也算豪富,周夫人与徐夫人是姐妹,周家有徐家撑腰,是块难啃的骨头。我借着儿女亲事获得了他的信任……”
张老太爷仰着头,捂住眼睛,好一会才道:“这都是报应啊,我害的许多人家破人亡,如今终于报到自己头上了,从老大生不出儿子我便知道了……”
唐宁听住了,心中震撼不已,这兑也太猖狂了,都说破家的知县,灭门的知府,兑这样还不得是个巡抚。
“后来呢?”
张老太爷缓缓情绪,方稳住情绪,沉声道:“那次的打劫,前所未有的惨烈,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同归于尽,只有我早有准备,躲过一劫,后来又从死人堆里扒出了周家秀。
我把和一个死人换了衣服,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周家秀悄悄回了这里,那孩子被吓傻了,终究是我对不,她后来精神一直不好,平日看着还好,就是不能激动,一刺激便犯糊涂,胡乱打人。老大对她开始还好,后来却是不耐烦了……这都是报应啊”
唐宁不想听他忏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照张老太爷这个说法,他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今日抄家都算轻的,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老太爷今日来找我,难道就是跟我说老太爷的发家史的?”
张老太爷突然盯着唐宁的眼睛,语速骤然减缓,渀佛刻意加重一般,
“自然不是,难道唐举人不想知道你母亲本是大家闺秀,却是如何落到这小小的张家村的么,还嫁给了唐木匠这个粗人?”
唐宁心头一跳,其实刚刚张老太爷说到山贼时,他就有了些模糊的猜测,只是不敢深想。
“当初我看到你母亲便觉得不对劲,使人出打听,却打听出渭海到溢州的路上,有大户人家被山贼打劫,当时都惊动了官府,虽是刻意压制,却还是有风声泄露出来。我使了媳妇探你母亲,得知她居然姓林,我便觉得不妙。”
唐宁突地站起身,脸上泛起冷色,这个张老太爷心思也太深了,当初都查到这地步了,却愣是没透出一丝口风,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他明明有能力救母亲,哪怕使人通知林家,告知林家秀的下落也好。他却害怕牵扯到自己,愣是眼睁睁看着金尊玉贵的大家秀流落至此。不愧是血雨腥风走过来的人,好硬的心肠。
亏他以前总以为虽然张家两兄弟都不成器,张老太爷却是明理的,这些年也没少照顾他,从最初二哥捡牛粪,他出来收拾残局,到球球咬伤了坏蛋,看来那时张家只有两个女人来闹倒是真的留了余地的,再到后来他没费什么口舌,就让妞妞成了平妻。
这些事当初想着合情合理,如今看来,好似总有些影子。不过唐宁不想再纠结过的东西,子不教父之过,能教出这样两个儿子,张老太爷能有什么好。
事已至此,知道了张老太爷的为人,唐宁更加肯定他定有所求,于是他便冷冷开口,问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有事求我罢。”
这时候,张老太爷也不矫情,立马开口道:“我这把老骨头,脖子都埋到土里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只可怜我那重孙子,才两岁,我做的孽我们全家扛了,只是他一个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求唐举人能保下他,给他找户人家,至于能不能长大,只看他的福气了。”
说着便给唐宁跪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厚的一章,本来打算完结本卷的,没想到还没完。
汗,果然周末就是我不能更新了,周末人情往来好多,都不是自己的时间,还是上班了晚上反而有空。
两点了,为了码字,喝了杯咖啡,睡不着,t-t
默默从刚开始写文就注册了一个微博,本来是留着自己看的,但是最近看到很多其他作者都在文案里放了微博,心里痒痒就也放了,我想着,留着通知大家更新情况也好,不过,貌似我好似总是言而无信,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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