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竹,怎会是你!?”
袁尉亭剧烈起伏的胸膛像是有人在里面用鼓风机拼命鼓胀一样,带着浓烈血腥气的喘息急促得可以喷杀一头皮糙肉厚的山猪。全身上下血污遍布,左肩上挂着一截不知是谁的血淋淋肠子,右碗还缠着一条长长的手筋。口鼻更是溢血不止,双目尤其充血得厉害,眼球完全变成两枚血球,透射出了无比狰狞、不甘、怨毒以及惶惑。
任何一个人,当现自己以为始终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对象,到头来其实一直是在玩弄自己,甚至有可能随手捏死自己,也会显出这种情绪来。
“虽然你没有认错人,但我其实不是宋湘竹。”男孩一边悠然而笑,一边举步前行。
面对着举步走来的对手,袁尉亭也开始挪动脚步,但不是向前,而是向后一贯自诩霸气威武,无所畏惧的他此时此刻痛苦且耻辱地现:自己竟是在退缩、在害怕,在怕一名俨然还没成年的男孩。
“你……没修炼血影……”
若是在自身功力浅薄的情况下强修欢喜教邪功,便会因纳入大量异性真元而出现性征异化,尤其是未成年男子。然而如今眼前这位男孩虽然年纪还小,但却已个子颇高,全身上下的皮肤筋骨隐隐呈现出了一种极具坚韧长风文学 .质感与力量感的精亮光泽,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气质潇洒从容,嗓音已明显开始出现男子应有的低沉浑厚,哪有半点女儿之态?
“血影魔功吗?虽然总体上是挺有意思的功法。但入门未免太过恶心了。”男孩笑而摇头,“尤其摄取外来真元的效率太低。消化异种真元的手段更是粗糙不堪,只懂得在血亲与母婴身上打主意。虽然借此来达成在精神上抛弃一切后天规束。弃圣绝智这一点还算不错。不过我总觉得仅仅冲着这点,还不如索性创一套通过自浸粪坑来感悟红尘浊世,不垢不净之至理,以此泡成绝世高手的功法呢!”
历经一番惨变之后,袁尉亭的亲卫已然死伤过半,仅有二十余人还保持着完好战斗力。这些人依然悍不畏死,忠心护主,见男孩向着袁尉亭步步逼近,当即就有两人挥刀狂扑杀上。
男孩却连双手都没抬上一抬。依然背在身后,向前走去。下一刻,随着一声白刃入肉断骨的“唰”的一声,两颗人头直抛上天。只见两名亲卫已然保持站立的姿势,各自挥刀斩了对方的人头。而且两把腰刀兀自架在对方的断颈上,双手依然紧握刀把,正好以一种微妙平衡维持住各自尸身不倒。而男孩就像面对一扇由两具无头尸体与两柄刀组成的门户一样,从容走过。
又有一名亲卫从男孩后方扑上,一招“独劈华山”直劈向男孩顶门。下一刻。男孩依旧行若无事地边说边走,而这名亲卫的刀已从自己胯部深深劈入,将自己腹部彻底剖成两半,最后卡在胸骨之间。他带着刀缓缓跪倒。双腿已无论如何无法夹紧,而是越张越大,鲜血内脏通过创口流了一地。却一时仍不能死去,还颤抖着伸出双手想挽住自己肠子外流。
根本没有人能够看清男孩究竟是怎么做。仿佛他就是掌控生死因果的神祗,任何胆敢向他冒犯的凡人。都会自食其果!
更恐怖的是,一缕缕阴森不祥的黑色雾气,正不断从每一个已经死去的尸体,每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身上慢慢溢出,带着若有若无的凄厉鬼哭之深,悉数依附到男孩的身上,由淡而浓,由少而多,黑气互相纠缠化为一个个扭曲厉鬼形象,仿佛千万怨灵缠身,鬼哭神号,肉眼能见的死气直窜天空,所到之处,草木尽枯,叶落如雨!
“你……你……究竟从哪里学来这一身妖魔邪功?”
袁尉亭不断向后退去,虽然他竭力争取时间调息回气,但功力始终只能在三十三重天上下浮动,而男孩表现出最高功力也不过三十重天,照理说不难取胜,但此时他又岂敢上前?
“邪功?这评价可不适合从与欢喜教勾结的人嘴上说出。”男孩微笑着竖起一根食指,轻摇着对袁尉亭道:“夺人真元功力,总有与自身真元冲突的问题,选择对血亲下手以尽量降低冲突,实是最下等做法。今日我便教你个乖要知道无论生前美丑贵贱,死后过不了多久也都是一样的,因此死气也是最纯粹的一种元气。只要把人杀了,再夺其死气,便绝无冲突的问题,此后再在自己体内逆死为生即可。所以我是越杀越强,简单直接,你确定还要让手下继续送死拖延时间吗?”
男孩仿佛与老朋友聊天一般谈笑风生,毫无半点凶暴急迫,但袁尉亭却越来越是绝望。
联手混战不行,一个个上打消耗战也不行。穷途末路的袁尉亭只能出一声仿佛被逼到悬崖边上的受伤野兽的濒死狂嚎,就要不顾一切上前拼个你死我活。
就在一时,只问一声“休伤袁帅!”的大喝传来,紧接着一杆烈焰熊熊的大枪带着震天动地的风火怒号直杀向背手而行的男孩。大枪到处,十丈之内树倒石摧,草木俱燃,爆米竹似的燃爆声不绝于耳,举目所及,一大片山林悉数化为燎原冲天的汹汹火海!
这却是五限神拳之“举火燎原焕新天”,只因五限神拳实为武学至理,除用拳之外,借诸刀剑枪棍挥也无不可,来者实力虽然不如袁尉亭完全状态之时,却也有三十六重天境界功力!
男孩大笑迎战,但是手上呈现出来的气芒,却仅有区区二十六重天境界,一边出手一边还轻松笑道:“我可是从头到尾看过了,若不能以低十重天境界的功力破招。我的姓从此倒过来写。顺便一提:我其实不姓宋。”
“士禛小心……”
袁尉亭认得来者正是自己的第一得力心腹手下,早在十年前便已得自己暗自传授五限神拳的元士禛。虽在外声名不显,但一身实力着实凡。如今见他施展绝招,似又比以往多突破一重天功力。不过要说他就能胜过那邪异男孩,却是想都不敢想。
他毕竟功力大不如前,反被元士禛的炽烈火劲逼得缓了一缓,待要并肩杀上时,却闻得火海中传出一身低沉闷哼,紧接着三十六层叠加的炽烈火芒直线下降至不足三十层,火势涣散,一杆断成两截的大枪直射云霄。直到没入云层还去势不止。
对方竟是说到做到,真以二十六重天力量在转眼间破去三十六重天境界的“举火燎原焕新天”。才刚刚燃起的一线希望瞬息即灭,袁尉亭正值亡魂丧胆之际,只见一群身裹斑斓青绿色紧身衣的蒙面人忽然从林间窜出,将手中一个个橘子大的铁丸以穿金透石的烈劲争先恐后向烈火燃处射去。霎时连番惊天爆炸,炸得山丘崩塌,落石滚滚,沙尘滚滚,一大片地皮都掀上半天去。
这却是袁尉亭秘密从西洋重金采购的“霹雳弹”。一即可炸山碎岩,其中又暗藏锐利带毒铁棱,三十五重天以下挡者披靡。他一直倚为对付孙中武的秘密杀手锏之一,并组织一批精干手下训练成投弹队。却想不到元士禛如此果断。连这支小队也一并带上来救援他。
一片飞沙走石,火雨纷落中,一个衣衫残破。满脸烟烧火燎,甚至还带着燃烧的残火的高瘦男子突然窜出。一拉袁尉亭低喝:“乘乱快走!”
“若非士禛,我命休矣……”见这位最得力心腹还能不死。袁尉亭心中稍安,也是果断连同残余的几名亲卫拔腿便逃,又奇怪他即使现不对,也不应来援得如此及时,随即问道:“为何……”
元士禛果然对他知根知底,还未等他提出完整问题便一边亡命奔逃,一边简要回道:“梅英已遭生擒,在寿宴上将一切供出,您的‘影武者’也已暴露,现在诸多苦主难,群情汹汹,袁家堡一片混乱。我连忙组织忠心精干潜逃出堡来寻袁帅,却不料正好撞见您遇险。”
袁尉亭闻言脚下一个踉跄,只觉万事休矣,心头直欲滴血。其实白婕梅之子未修血影魔功便已证明梅英出了问题,但刚刚性命堪忧间,他又岂能想到这些?
此时爆炸声已渐渐沉寂,只听到从背后吹来的山风中隐约传来接连不断的惨叫声,由远及近。袁尉亭一时只觉全身如入冰窖这男童究竟是何等可怕的不死妖魔,不仅经受连番爆炸不死,而且眼看着还在一边杀戮自己手下,一边向自己追杀过来!
“快,我等直朝山神庙去。”
袁尉亭果断带人直奔距此不到两里的一处山神庙,那里自有依仗欢喜教富可敌国的庞大财力暗中修建的秘密地宫入口。此地宫规模庞大,四通八达,既足够藏匿数千甲士,也囤有大量军械、火药,更兼机关重重,毒蛊众多,自己秘密网罗的邪派高手,以及欢喜教潜入中土的高手多汇于此,尤其有欢喜教五大神师之“鬼华佗”母阴泽坐镇,实是当之无愧龙潭虎穴。哪怕孙中武回归,贸然来犯,也非要饮恨不可。只要能够成功逃入,自然性命可保。若是对方还不识相地深入追击,自己还有很大的把握将这个注定令自己今后食不安寝的煞星给收拾掉!
一时一群人狼奔豕突,急如丧家之犬,忙如漏网之鱼,其中袁尉亭与元士禛总算烂船还有三斤钉,当仁不让一马当先奔逃在最前,而他们两人的手下则依功力高低渐次落后。
袁尉亭只听身后惨叫声不绝于耳,但却绝少交战厮杀刀刃破空声,心知在那妖魔男孩手下实无一合之敌,如今这煞星正一边随手杀戮自己手下,一边越追越近,心中简直急火攻心,恨不能背插双翅。
还好路程不远,转眼间,山神庙已在眼前。袁尉亭一头将庙门撞成漫天木屑纷飞。又急如火燎般按动庙内秘密机关,正中的山神石像随即移位。露出一个深深的地洞入口。
袁尉亭与元士禛高手风范已是荡然无存,几乎以一种连爬带滚的姿态一头载入地洞内。身后三名刚刚闯入庙内的,功力都在二十六重天上下的最得力亲卫正要一同进入。然而袁尉亭只听得庙外惨叫声已近在二十丈之内,唯恐不及,把心一横,只对这些亲卫喊了一句:“你等殿后!”随即毫不犹豫按动封闭入口的机关。
“袁帅!”三名亲卫绝望大呼,急抢上前,但地洞入口却已被数万斤重的沉重石像重新堵住。
此时庙外的一切惨叫声、奔跑声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山谷完全恢复静谧,唯有风吹草动之声隐约入耳。
三名亲卫惶然四顾。眼神恐慌到近乎涣散的程度,本是刀上歃血,悍不畏死,杀人放火屠人满门视同家常便饭的他们,如今只表现得仿佛三个被大人遗弃在色狼变态窝里的柔弱小女孩。
在无比的恐怖感压迫下,他们只觉自己的心跳不可遏制的越跳越快,越跳越急。转眼间他们就能够清楚听见自己以及同伴密如阵鼓的心跳声,仿佛刚刚把一只打了半斤鸡血的狂蹦乱跳兔子塞入自己胸腔,震得整个胸腔都跟着跳动起来。原本正常的周天循环顿时被带动着以一种远经脉负荷的度疯狂运转起来。
最后,随着一声仿佛在密封的牛皮鼓里崩断了什么坚韧事物的沉闷炸响,三人齐齐张口喷出一大口将碎成几十瓣的心脏都一起喷出去的血,身形软软倒地。
与此同时。满脸精神气爽,全身上下依然不沾丝毫血腥的男孩优哉游哉走入庙内,三人喷出的漫天血花。就像为他的到来打的三欢迎礼炮一般。
随着三人碎心暴毙,男孩刚刚以一种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频率跳动。并带动这三人一起同频跳动的心脏已恢复平常。
举步上前,轻轻一拍。眼前沉重坚固的山神像顿时在无声无息间崩成细软石粉泄入地道之内。而只要稍为撬动、震动山神像就会触的歹毒机关暗器,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好深沉浓郁的积怨之气啊……这座秘密地宫的建造者们,看来是全部处死了,而且还是比全体活埋更惨的那种死。”
看着深邃的地道入口,男孩深深吸了一口气,俊逸好看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么,终于又到了进洞打怪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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