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都过了,还这么冷,若是再冷些,怕是要添炉子了呢。”夏氏端起茶杯,“瞧,这就冷透了,真是没得让人晦气!”
郭葭仍旧保持着伏地的姿势,窈窕的身子抑制不住的晃动。
夏氏冷不丁的开口:“葭儿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叔父在朝为官,虽是正三品,然也只是个闲职罢了,谈不上照应家里。这府里两百来口人,上上下下都需要打点。呐,你瑶儿妹妹上个月看中一只钗子,婶婶都没舍得答应给她买!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自然懂得这些道理。按理说大伯卧病在床,你们姐弟又年幼,咱们理应照拂一二。只是,唉,婶婶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不过···这该有的心意,还是要有的。”说着,她取下手上戴着的一对碧玉镯子,递给了梅姑,又吩咐道:“你去库房拿些银子过来,让侄女带回去吧。记住,多拿点。”梅姑应了声是,转身便去,动作倒是快,不出一刻钟便回来了。她走到郭葭面前,柔声道:“郭大姑娘,请您收下吧,不论多少,这都是夫人的一片心意。”
郭葭嘴角微微抽了抽,随即感激的笑了:“婶婶大恩,侄女一定感恩在心!”她收起了那十来两的碎银子和那对镯子,心里却在想:“当家主母小气如斯,这也忒寒酸了些!”
郭瑶儿适时出声:“姐姐和弟弟两个,用过饭再走吧。姐姐才回来不久,那庵里又是清粥寡水的,有很多菜式姐姐定然没有见过。我这就吩咐厨房多做几道,让姐姐开开眼!”
郭葭笑得无比动人:“妹妹有心了。姐姐虽想留下,只是还得给爹爹买药呢。婶婶,瑶儿妹妹,郭葭这便告辞了。”
夏氏似笑非笑,并不强留。
两人前脚刚出府,后脚便咣的一声,大门紧紧地闭上了。
郭钺毕竟年轻,有些沉不住气:“阿姐,这婶娘也太刻薄了点!幸好没把荐书给他。”
郭葭无奈叹气:“人走茶凉,人之常情。上车吧。”刘管家伺候着两人上了马车,慢悠悠的往东寺街去了。
郭葭取出郭信之的那份荐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扯作两半,扔出了车外,看它消融在雨水里。
东寺街相比云化巷就有些偏僻了。不过这倒是对了郭葭的胃口,她倒更喜欢幽静的所在。
等到下车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是路面仍旧有些湿滑。
郭敏之夫人徐氏听说二人前来拜访,立马将人迎了进去。郭葭姐弟一进入内堂,发现这才一会子的功夫,竟然一大家子人都来了,郭钺倒是识得许多,却也认不全。郭葭就更不用说了。
郭葭倒也丝毫不怯场。目光扫一圈,便知道那居中而坐众星拱月般的,定然是郭敏之夫人徐氏了。至于其他人等,一时间也不必理会。至于为什么接见规格如此之高,一则,二人是以郭氏族长郭望之嫡长女与嫡长子身份前来拜访;再则,女人的心理都是奇特的,对于这位传闻已久又从未见过面的惊世大美女,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好奇心。不过,这也恰好说明,郭敏之叔父倒是尊重郭望之这个族长的。
尽管不久之后便不是了。
她心里明白这些弯弯绕,对着徐氏行了大礼,朗声说道:“侄女郭葭、小侄郭钺,拜见婶娘!愿婶娘身体康泰,福泽延年!”这本是祝寿词,然而此刻用在这里竟是一点也没有违和感。
徐氏微笑着开口:“葭儿、钺儿不必多礼。慧春,去取两把椅子来。”慧春机灵,一溜烟便跑去了,郭葭笑笑,也不推辞。
徐氏见她很懂规矩,并不小家子气,身上穿的虽然旧了,却丝毫不显脏乱,倒是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好感顿生。于是闲话家常间,把身边的小辈们一一介绍给了她认识。郭敏之共有一妻两妾,徐氏育有一位嫡子郭奇,嫡长女郭映月;江姨娘育有一女郭娇;陈姨娘无所出。
“你爹爹的病,可好些了?”唠过家常,徐氏问道。
“中风之症,虽有名医也无计可施。不过爹爹身体好,家中照料得也尽心,倒是渐有好转之势,昨日起,手足已有知觉,也能开口说话了。”
徐氏也高兴起来:“那太好了!大伯这是吉人自有天相,自有神灵庇佑!平日里可有用什么补品?”
郭葭面露羞赧之色:“···回婶娘的话,倒是有的。”
徐氏没有错过她的尴尬,却只是微微一笑,不做理会,心里却想着,小小姑娘撑到现在,实在是令人惊叹!她冲身旁的陈姨娘点点头,对方心领神会,悄悄离了场。
郭葭抬眸,将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