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河边洗衣裳时,她听见几位妇人在议论她家的小儿媳,说何小茹前日在娘家洗衣裳时,不小心掉河里了,被人救起来后,她的脑子好像坏了,魔怔怔的,嘴里还吐着怪词呢。
张氏听到此事可是吓坏了,小茹的娘家人对这件事可是一字未提呀,难道是怕他们家知道了要退亲?
可昨晚见了小茹很正常啊,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她脚下生风,一路疾步到家。
到家后,她见小茹正在厨房洗着她与泽生两人吃饭的碗,神态很自然,手里的动作也很顺当,不像是脑子坏掉的样子呀。
小茹见张氏进来了,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张氏还是有些不放心,听小茹喊她娘,她愣愣地答应了。
小茹为了弥补早上晚起的过错,摞好了洗净的碗,赶紧走到张氏身边,说:“娘,我来晾晒衣裳吧。”
“嗯,好。”张氏的一双眼睛仍然停留在小茹的神情及举止上。
小茹接过张氏手里的篮子,走到院子里看了看,见有一根竹竿横在两棵树之间,就知道是晾晒衣裳的。
她走了过来,放下篮子,先找出抹布好好擦了一下竹竿,再来晾晒衣裳。她先把衣裳甩一甩,弄直顺了,再晾在竹竿上。
张氏这时才放下心来,她的小儿媳妇脑子哪里坏掉了,这不是好好的么!
坐在门口剁地瓜藤的瑞娘,见小茹抢着晾晒衣裳,那一声“娘”还叫得那么甜,她心里顿时不舒服了。
而且,她还发现婆婆张氏笑眯眯地看着小茹,好像十分满意的模样。
瑞娘心里一堵,举起菜刀,“咚!咚!咚!……”,这次她剁得更狠了!
她心里忖道,我大清早起来,做一大家子的饭菜,又去地里割来地瓜藤,剁好了,等会儿还要煮好喂猪,难道婆婆眼瞎看不见么?就只知道看那个小儿媳!
张氏被瑞娘这般重重的剁地瓜藤的响声惊住了,回头一瞧,见瑞娘手里使着狠劲,脸上泛着愠色,就知道她心里不平衡了。
张氏也懒得作声,她从屋里寻出两把镰刀,自己一把,再递给泽生一把,说:“泽生,我们也去田里割稻谷吧,你爹和你大哥、小妹老早就去了。”
“好。”泽生接过镰刀,答应了一声,然后跟在张氏的身后走着。
瑞娘见了,说:“娘,等我煮好了地瓜藤、喂了猪,我再去。”
“嗯。” 张氏远远地应了一声。
小茹在想,她是不是也要去啊?便赶紧喊住泽生:“泽生,你等我一会儿,我晾晒好了衣裳跟你一起去。”
泽生止住脚步,回头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说:“你在家先歇几日吧。”
张氏也回了头,正色说:“等明日你回了娘家再说,依我们这里的规矩,新媳妇回门前是不需下田地的。”
“哦,那……那好。”既然是规矩,那她小茹就不去凑热闹了。
泽生用柔和的目光瞧了小茹好几眼,才转身走了。
瑞娘朝小茹瞥了一眼,心里忖道,这个规矩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娘家离这左右才三里地,规矩都是一样的呀!她肯定是在装勤快,一张嘴哄死人!
小茹不小心碰到了瑞娘投来的那种眼神,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偏过头去,接着晾晒衣裳。
晾晒完衣裳,小茹又赶紧找活干。打扫屋子、擦桌子、抹椅子,干得那叫一个带劲!
以前,她见邻居家娶了新媳妇,那个新媳妇总是抢着干活,她当时心里还觉得好笑,新媳妇干嘛那么急于表现呀。这下好了,轮到自己,可一点儿也不比人家逊色。
忙完这些,她又把自己和泽生的喜服及袜子拿到井边来洗。
这种井她在电视里见过,大概知道怎么用。她把桶系在绳子上,投入井里,然后吃力的摇着手柄,满满的一桶水就上来了。
她坐在小椅子上,把衣裳放在搓板上,搓啊搓,揉啊揉。
她以前在家极少洗衣裳,偶尔洗一次也是先打肥皂,搓一搓,再扔洗衣机里搅。
现在用这种皂角,她真是洗不惯,搓弄了好半天。
这时,小姑子方小源从房里出来了,她今年十四,已经定下亲事了。这里的人家都不会让快要出阁的女孩儿下地的,而是让她们在家里养一养。若干多了粗活,人长得粗糙,皮肤也晒黑了,去了婆家会遭嫌弃的。
因此,连她十二岁的妹妹小清都下地干活了,她却没有去,而是留在家里学做女红、烧火做饭。
小源来到井边,盯看了小菇好一阵子,说:“二嫂,你以前是不是没洗过衣裳?”
小茹发窘,“我……”
“还有,洗衣裳哪有在家打井水洗的,都是去河边洗。这样一桶桶往上打水,多累啊。而且,在这个季节容易闹旱灾,井经常干涸,哪怕能打上一点水,也是要留着做饭的和烧水喝的。”
小源的语气是诚恳里含着纳闷,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小茹恍然大悟,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去河边洗,可是手里的衣裳也洗得差不多了。她不好意思地抚了抚额,说:“你瞧我,竟然忘记可以去河边洗了。今日就这样吧,我明天去河边洗。”
小源听了微微含笑,然后拎着菜蓝子去菜园里摘菜。
大嫂瑞娘煮好地瓜藤,喂了猪,就拿着一把镰刀,准备到田里去干活。
她从小茹身边走过时,见小茹搓衣裳的那笨拙动作,不禁心里一阵嘀咕,啧啧啧……还说二弟娶了个心灵手巧的姑娘,还说是会干农活的好把式,简直是糊弄人,连件衣裳都不会洗!
小茹见瑞娘走了,偷偷地吐了吐舌,忖道,大嫂肯定是在嘲笑她不会洗衣裳吧?自己可得加把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