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未消的机场上时有飞机起降,却是一派繁忙景象。
苗条修长的青鸟号停在远机位上,正在等待塔台批准起飞的指示。
趁着还有一点时间,马竞来到驾驶舱和驾驶员见面,送上老板的开工问候。
青鸟号的空乘都是盘靓条顺的国内姑娘,但两位驾驶员却都是白肤碧眼卷发的老外。棕发的机长名叫邦特·罗斯,来自美国一个飞行员家庭,从爷爷辈就有开飞机,金发的副驾驶列奥尼格·森佐夫同样出身乌克兰的飞行员家庭,但他的爷爷和父亲却是前苏联的战斗机驾驶员。
因为通航产业不发达,飞行员后备人才供应不足,国内有限的民航飞行员显得非常金贵。各大航司为了留住人才,往往会和他们签署长期乃至终身制合同,挖人不易还会惹来仇怨敌对甚至官司。考虑到就算花大代价钱把人挖来,还得送去湾流公司接受机型培训,马竞果断向那些新成立的国内航空公司学习,直接招聘挖角有经验的外国飞行员。正好湾流公司也有提供这方面的中介服务,却是省了他很多事。
反正自己不大可能去那些偏僻危险的机场,外国飞行员进来也需要经过相关专业考试,却是不用担心会有水土不服问题,而他们过去一年多的表现也没让他失望。
闲聊时看到老板看向外面,邦特·罗斯忍不住卖弄起了初学乍练的中文,“年过完了,春运后半段也就开始了,机场怕是要忙碌好一段时间才能清闲下来。”
扭头看看自己的美国机长,马竞轻轻颔首,换成英语:“确实是这样。怎么样,邦特,你这个年过得还行吧?”
老板回老家过年,整个机组也被放了假。国内的空乘姑娘都选择赶飞机回家过年,邦特·罗斯和他的搭档列奥尼格·森佐夫却没有离开,而是留在机场所在的安市玩了几天。
听见老板的问话,邦特很老美地耸了耸肩,“不坏,也不好。城市太冷清了,店铺关门、街上没人,感觉比感恩节、圣诞节时候的城市还要恐怖。”
每逢长假,大城市的人口都会大量外流,有出去度假游玩的,也有返乡和家人团聚的,越是重要的节日,这种人口外流、举城皆空的现象就越明显。相比之下,虽然国外的圣诞节、感恩节、孟兰盆节也会制造“节日空城”,但因为国情不同,空城效果却是远远不如,自然不能像春节空城这般予人深刻印象。
“节日空城”是正常现象,但是过高的空城率却不是好事情。念着家丑不可外扬,马竞打了个哈哈,“春节是最重要的节日,人们都要回家团聚,自然顾不得开门做生意。”
“情况也没他说的那么糟,”副驾驶座上的列奥尼格插话进来,用东欧风味的英语说道:“市内景点还在营业,外卖APP上也有商家在营业,而且路上车和人忽然变少,游览城市、出门聚会也变得顺畅许多。”
马竞挑了挑眉,“聚会?”
“是的,我在这里找到不少乌克兰人还有俄罗斯人,我们聊得还算不错。”
“啊哈,”老美张大嘴巴,“天哪,你们没有打起来么?”
虽然这两国还未断交,关系处于历史低谷却是不争的事实。不过邦特却忘了自己搭档的家庭因素,出身红空军战斗机飞行员家庭的后者,感情倾向显然更加亲近俄罗斯。
听见这话,列奥尼格却是果断回嘴,“我昨天看到你和一个墨西哥小妞聊得很高兴,最后还一起进了房间……”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意思大家都懂。
因为国内经济不景气,列奥尼格父亲早就移居美国,连带着他的性格也受到老美影响,有些大大咧咧。
看到机长和副驾驶聊着墨西哥女游客和墨西哥非法移民之间的区别与联系,显得关系非常融洽,马竞一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苦恼。
为了确保安全,民航飞机普遍设置两套操作系统,分别由机长和副驾驶控制。通常情况下,两人都是轮流作操作,另一人去后面休息,若是空情复杂情况紧急,则可能是两人配合操作。
一旦涉及到相互配合,难免出现磕绊问题,而飞行又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驾驶员长期处在紧张疲劳状况下,有些机长便拿副手撒气减压,导致后者承受双份压力,宛如“受气小媳妇”。等到副驾驶被扶正,“多年媳妇熬成婆”,又会习惯性拿副手撒气。
副驾驶和机长的矛盾早已有之,却一直得不到有效重视,直到廉价航空公司德国之翼的A320客机一头撞上阿尔卑斯山,世人才开始关注这个存在感不高却很危险的职业。这架飞机的副驾驶安德烈亚斯·鲁比兹(Andreas Lubitz)患有抑郁症,一度因之中断飞行员训练,他休息数月重新培训并通过测试,然后在入职两年后趁着机长离开驾驶舱,驾机撞山制造这起震惊全球的空难。
眼见两人聊得热络,马竞果断选择闪人,“那就这样,我去后面了,回头见!”
回到妻儿所在的客舱,叫住还在玩闹的四小吃货,把他们按在儿童椅子上系好安全带,扭头看到汤佳怡手里的平板电脑,他随口问道:“在看什么呢?”
“春节档票房总结,”后者简单回答了,扭头看了眼窗外,“这是要起飞了?”
“还得等一会儿,”马竞在她旁边坐下,“毕竟春运,跑道繁忙。”
“嗯,”汤佳怡点点头,把平板电脑隔着过道递过来,“看看这个,西游记让你坑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