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妃的脸色更黑了,却逞强开口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何指教?皇上,莲儿在后宫可是出了名的循规蹈矩,莲儿与后宫姐妹睦邻友爱。若是先前莲儿见皇上到来有所失态,那也是莲儿心系皇上之故呢。”前半句语气强硬眼色犀利地挤兑皇后,后一秒钟就对萧瑁含情脉脉。可惜了,咱眼前的这位是萧瑁却不是萧构,偏偏萧瑁是自己的坚定支持者,慧妃这一腔柔情定是要随了流水而去。
萧瑁根本不搭理她,只是目不交睫地盯着张子苕看,像是小猫见了鱼虾。
巧舌如簧的犯罪嫌疑人看得多了,张苕子做预审员的时候哪个小混混不比慧妃的心理素质好啊。“慧妃妹妹自然是循规蹈矩,可是你这姐姐可不怎么样啊,临死了还要找个垫背的,后宫里最要不得的就是你姐妹二人这等兴风作浪之人!”张苕子也不怕直接挑明了,良妃之死根本就是个阴谋。只是良妃是自愿以死来陷害自己,还是慧妃利用亲姐姐的命来拉竞争对手下马倒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如果是后者,这位慧妃实在是太恐怖了。
慧妃神色戚戚,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皇后娘娘觉得妹妹错了,妹妹便是错了,妹妹认错便是,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将良妃姐姐牵扯进来,死者为大,不要再加指责。”端的是一副正义凛然铁骨铮铮的好妹妹形象。
“做过的事,存过的心,一件一件一桩一桩我都清楚得很,自然不会冤枉你和你死去的姐姐。不如请蔡院正接着说,只是慧妃你要再认真些听!”苕子的语气生硬,与柔柔弱弱的慧妃对比赫然。可大家心中却更偏向皇后娘娘这边一些,似乎身在案中的张苕子身上总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蔡院正年纪大了阅人无数,见皇后慧妃二人对峙,心中对事态自然也做了判断。当然他相信张苕子多一些,却也秉持着自己的职业操守,相信这一点,那小丫头在找上自己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
“启禀皇上,臣在检查良妃娘娘遗体时发现,良妃娘娘死前已染重病多时,最多也只有月余可活。但是良妃娘娘真正的死因确实是受伤后失血过多而死。而几处致命伤的创口与现场找到的烛台是吻合的。臣断言,良妃娘娘死于鹤形烛台的刺伤。
“此外,微臣还应召检查了皇后娘娘右手的伤痕,伤口同样源于鹤形烛台的刺伤。据受伤时间以及愈合状况来看,与良妃受伤的时间相当。但以微臣六十余年的验伤经验来看,如果要造成良妃娘娘身体上一样深度的伤痕,恐怕凭娘娘受伤的手可办不到。再者说皇后娘娘手受伤的创伤显然是从对面扎过来,穿刺了虎口处,而非用力时造成的撕裂伤或者震伤。臣还在皇后娘娘的茶具中发现了浓度极高的椴木素,这种成分会让人体软无力,服用过量会导致人失忆。依微臣看,极符合皇后娘娘的现状。”
“她就不能是杀害我姐姐以后,故意扎伤自己的手故布疑阵吗?太医能否断定她的伤是在我姐姐死前所造成的呢?带椴菇素的水也是同理啊。”慧妃打定主意什么罪名都不要沾,既不肯承认自己知情,又要咬死皇后害死良妃,迅速提出反驳。只是她若是肯向苕子示弱,苕子不一定会赶尽杀绝。但她非要用自己姐姐的死来给苕子下绊子,苕子也会火力全开地专攻她的软肋。
“哟?椴菇素?我记得我刚才说的是椴木素吧?”蔡院正摇头晃脑,两只泛着精光的小眼睛时不时一眯。
“……我刚才说的是椴菇素吗?这两个东西有什么分别?”慧妃明显一愣,含糊其辞。
“当然有不同了,椴木素是从腐烂的端木中提取的一位味养料,专门用于人工种植培育口感鲜嫩,产量极低的椴木香菇。而椴菇素则是由椴木香菇有毒的根部提取出来的一味毒药,具有强烈的神经毒性。只需少少的用量便可将一头壮年公牛放倒,而这杯中的毒素已足够致人死亡。”蔡院正踱来踱去的样子让人想到学校里的老教授,行至慧妃身边时她那全身僵硬的样子也像极了上课走神被提问的学生,张苕子脑补着。
“依照蔡院正的说法,为何皇后娘娘饮用此毒后却并没有身亡,只是导致了暂时的记忆缺失?是否正好证明蔡院正的判断有误?”慧妃负隅顽抗,不过说出来的话还真有道理,只是张苕子心道:“TNND老子可不是死过一回了么!留着这条小命反而治不了你了!”
“这是皇后娘娘体质特殊,微臣在事发三天后验过娘娘的血液,其中的确还有不小分量的残留,可见事发之时皇后体内毒素之深。但皇后性命能得以保全实在是领微臣不解。”蔡院正虽然也有疑惑不解的成分在,但话里话外却都是在维护着张苕子的。
“慧妃娘娘可还有话要说?没有的话可就轮到我了。”张苕子起身,缓缓步下台阶,行至慧妃面前。“下面,是我送给慧妃娘娘的第二分大礼,带弋江过来!”
慧妃听见“弋江”二字脸上写满了惊讶。这个本该在乱葬岗被野狗野狼掏心挖肝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着简单村夫打扮的短小男子进来,跪在蔡院正的脚边,“罪人弋江参见皇上,皇后。”
这弋江可不是别人,正是良妃娘娘宫中的小太监,他原本是良妃慧妃家中的粗使仆役,正因他会些拳脚才净身送进宫来当了良妃身边的小太监,慧妃身边也有这样保镖性质的一个小太监。
在良妃娘娘殁后,这个小太监也是不见踪影,让张苕子嗅到了其中不寻常的味道,便差人去找。只是案发当天这个小太监就被慧妃宫里的小保镖给整死了,扔到乱葬岗,哪里还有这么一张会请安会指认慧妃的嘴。而现在看到的小太监,正是神医蔡振捏泥人一般捏出一张脸来的天桥口技艺人。配合着越加昏暗的天色和惊惧的情绪,慧妃怎么还有可能分出其中的差别。
“弋江是吧,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你是怎么害死你家娘娘的!”张苕子用一个“害”字含糊其辞,怕被慧妃听出端倪来,毕竟现在她只能确认当时良妃肯定是自戕的,却不知这其中的细节。
“小人自打娘娘进宫以来就伴在娘娘身边,眼见着娘娘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却束手无策,真是百爪挠心。是小人无能,才让良妃娘娘走得这般痛苦!”说书人精力充沛地扮演着一个忠仆的形象,说到情深处不禁潸然泪下。
这人擤擤鼻子,接着道:“良妃娘娘自患病以来,就一直由一个医女诊治,从不敢延请太医,透露一点点风声。而这医女正是由慧妃娘娘寻了路子送进宫来假装一般仆妇的。
“要说间接害死了娘娘的,恐怕慧妃娘娘这位亲妹妹也有份!慧妃娘娘知道良妃娘娘得病后,一直压着消息,不让娘娘得到最好的治疗,一味撺掇咱家的良妃娘娘用自己的伤病来冤枉皇后娘娘,利用良妃娘娘的病痛为自己扫平后宫的阻碍。最后,甚至……甚至让良妃娘娘自杀来成全她自己在宫中的地位!”
满室哗然,在座的妃嫔们纷纷震惊于弋江所陈之情。
“你胡说什么!我从不知姐姐得病之事,更没有谎报姐姐的伤痛,更不会冤枉皇后娘娘!你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要如此构陷我们姐妹俩?”慧妃眼见自己的阵地失守,只能尽力保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