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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起风波,孤注(一掷的代价(2 / 2)

皇帝皱眉责备:“那你为何不辩解?”

慕容玖脸上绷不住神色,嘴一撇差点哭出声来,强行调整了声音,闷闷道:“是皇兄你说小九就这张嘴最烦人,以后要少说话的。”

皇帝惊奇:“朕何时说过这话?”

清泪垂在下颌处,滴落下来,慕容玖瞪大了眼睛:“皇兄你方才就说过呀。”

皇帝回味了会儿,握拳咳了咳,皱眉:“朕不是那个意思。”

慕容玖闷闷的哦了一声,悻悻然:“那是小九理解失误。”

皇帝满意的嗯了一声,抬手又敲了她一下:“吃点苦倒也好,得些教训,免得日后说话做事无遮无懒。”

见自家皇兄对自己的宠爱不减,慕容玖这才放了心坚定的嗯了一下,乖巧的到边上找了个座位坐下。大杯大杯的斟着酒,杯杯一饮而尽。

慕容泽坐在她边上,压低了声音凑近:“小九,济舫这招高啊,哭一场就跟丽妃划清界线,摆脱了嫌疑。”

慕容玖已经喝了不少,脑袋昏沉沉,硬着舌头胡言乱语:“猫哭耗子假慈悲,愁死了泪断长城的孟姜女。”苦哈哈的哼了一声:“以后,有他哭的时候。”

趴在桌子上枕着手臂,眼神迷醉的给自己斟酒,提高了声音:“这次不行,以后啊,有他哭的时候。”

慕容泽俊眉微蹙,不动声色的将她的酒壶拿走,把旁边的果酒拿了过来。

慕容玖刚喝完一杯要伸手倒酒,慕容泽移开酒壶没好气道:“别喝了,一会喝醉,皇兄又要生气了。”说着,将酒壶藏在身后。

慕容玖起身去抢,声音迷糊嘶哑:“他生气他的,我喝我的,生不能长安,醉死又活该,与旁人何关?”

坐在上头的皇后垂眼瞧见了,碰了碰皇上的胳膊,压着声音:“长公主又醉了,皇上要不要避一避?”

皇上黑了大半个脸,重重的哼了一声:“别管她!”

慕容玖终于抢来了酒壶,手里打着哆嗦倒酒。忽然有个内侍匆匆忙忙的跑进来,跪在地上向皇上报道:“皇~~皇~~皇上,慕连恒大将军没了。”

慕容玖倒酒的手歪了一下,果酒倒在身上湿了一片。皇帝看了眼慕容玖,长眉微皱:“什么意思?”

那内侍恭敬答:“回皇上的话,据家眷说,慕将军辞官之后,身子骨一直不好。前些时日得了病,卧床个把月后,三天前夜里忽然起来说要练枪,又受了些风寒,天还没亮就没了。”

皇帝瞥了眼慕容玖,见她的手顿着,酒壶里的酒洒出来溢在案上都不知。沉吟片刻,问她:“小九以为此事该如何?”

慕容玖激灵了一下回神,像是没听到般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的喝了杯酒,嘶哑着声音:“有病就好好躺着养,死了就好好挖坑埋。那个慕……”一脸迷惑:“慕~~慕什么?”

皇帝阴着脸,握拳轻咳了一声,提醒:“慕连恒。”

慕容玖将酒壶都放下,哦了一声:“慕连恒。”扯着嗓子:“那就挖个坑埋~~了呗。”声音抖了一下,最后两个字变了音。

慕容泽听了直皱眉,又试探的看了看皇帝,连忙把慕容玖扶直了,轻斥:“你疯了么?慕将军劳苦功高且是你师父,岂可草率!净会胡说八道。”

慕容玖喝了杯酒挑眉:“师父?”一脸迷惑的手抵着唇:“好像……是的。”

紧扣着杯子的手止不住颤抖,手一滑杯子掉了下去,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皇帝坐在上头盯着她,见慕容玖砸吧了两下嘴,歪着头想了想,恍然大悟。拍着案,举起了手,露出了大半截手臂,另一手拎着酒壶:“皇兄,我说今儿这酒怎么不醉人,原来是假的~~”说完,又歪着身子倒了过去。

慕容泽叹了口气,不甘不愿的站起来替她说话:“皇妹酒醉失言,皇兄恕罪。”

皇帝气的脸色青黑,哼了一声,转向那内侍:“那他家眷是何意愿?”

内侍迟疑了下,看了眼慕容玖的模样,洋相百出,一滩烂泥,扶不起的阿斗。

声音低了许多:“慕~~慕夫人说,慕将军是长公主师父,病重时一直念着公主,她希~~希望公主前去并州吊唁送葬。”

皇帝又沉吟了片刻,看向慕容玖,慕容泽连忙把那滩“烂泥”扶起来。皇帝拧着眉:“小九,你说怎么办?”

慕容玖打了个呵欠,整个人烂泥般靠在慕容泽身上,仰着头看天,无声的泪顺着眼角流下,喃喃道:“送葬,送什么葬啊?”

皇帝耐着性子:“就是以儿女之礼,为死者送殡。”

“儿女?”慕容玖迷糊的转过头,看着皇帝疑惑问:“慕~~慕将军没有儿女么?”

“你……”皇帝眸中已有了些怒气。皇后见到,连忙圆场赔笑:“皇妹忘记了,慕将军的儿子……”试探的说:“战死了。”

慕容玖哦了一声,自酌:“没有女儿,儿子也死了。”扑哧笑了:“所以就是死,也只能我去送了。”

皇帝压着怒气叹了叹,看向那内侍:“回慕夫人说长公主身体不适,不能舟车劳顿,改日身子好了再行吊唁。”

听皇帝这么说,慕容玖不干了,立马爬起来要冲向皇帝,好在被慕容泽拉住。又举着手喊:“我要去送葬,去送~~葬。”

皇帝发怒,拍了下案震倒了酒壶,站起来惦着手指她:“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哼了一声:“让人看了,让我皇家颜面何存?”

慕容玖红了眼睛,委屈的扁了扁嘴,嗫喏着撒娇:“皇兄~~”

皇帝冷着脸,冷着声音:“朕意已决,你给我待在宫里,好好反省!”又看向薛世乾:“让纪如卿觐见。”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慕容泽见皇帝被气走了,压着声音压着气:“你说你,明知皇兄素来不喜你跟那家人来往,好好的送什么葬,诚心找皇兄不痛快。”说完,叹了口气也迈步走了。

慕容玖委屈的抽泣了下,怔怔的坐下来。

好好的一场晚宴,主角却醉酒出尽了洋相。大臣们摇头叹息,纷纷起身离开,济舫也被人扶着出宫。

两排的宴席上一片狼藉,在大红的灯笼映照下,凄凉一片。

内侍宫女陆陆续续来收拾残局,慕容玖呆呆的坐着,许久,才有宫女战战兢兢过来:“公主。”半晌都没有反应,宫女见她坐在那里像魔怔了般,吓的小脸发白,大着胆子推了推:“公主。”

慕容玖回过神,听那宫女小心道:“人都走了。”

她看了看四周,方才的歌舞升平不在,上演的闹剧和笑话也不在,失魂落魄,扯出了个苦笑:“是啊,人都走了。走了就是走了,还送什么呢?”

踉跄着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走。那宫女有些担忧目送着她,又有内侍来看着慕容玖,碰了碰宫女的胳膊,压着声音:“长公主不是醉了么?”那宫女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纪如卿入宫的时候已是半夜,在御书房里被皇帝批、斗了几个时辰,出来后天际已经泛起了白光,唯有几点星子闪烁。

他一脸倦容,绕过御花园打算抄近路出宫,远远的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走近了一看原来是慕容玖。

他放慢了脚步接近,见她整个人跪在那里,耷拉着头,颓废之极,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公主。”他轻唤了一声,没有回应。这才蹲下来看她,本以为是睡着了,却发现她的眼睛是睁着的,原本晶亮有神的眸子毫无半点光彩。

纪如卿心里疼了一下,又挨近了几分,温声细语的唤她:“公主。”

慕容玖终于有了些反映,僵硬着脖子抬头,对他微微的一笑:“又是你。”声音沙哑,嘴唇干裂。

时值秋日,帝京里的夜晚冰凉露重。她身上的衣物已经半湿,长发上也蒙着一层湿意。

唇上已经冻的没有血色,起了皮,脸上也青紫。眸中的神色不在,恍若一夜间苍老了十年之久。

纪如卿长眉微皱,低着声音:“公主一夜都在此?”

慕容玖神情落寞,丢了魂般:“如卿。”

微微仰头,看向了南方的天空,眸光淡淡,声音也淡淡:“师父他……死了啊。”

说完,身子一歪昏倒在地上。纪如卿一怔,看着趴在地上的慕容玖,沉吟片刻,皱了皱眉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长乐宫的奴才们一早打开了大门,见自家公主被个男人抱回来,均是一怔。见到那人是纪如卿,又怔了许久。

纪如卿抱着慕容玖,对一内侍问:“林公公呢?”

那内侍从震惊和犯困中醒过来,连忙道:“回纪大人,林公公昨儿就没回来。”

这下轮到纪如卿怔住了,片刻沉着声音:“去请御医来,公主她发烧了。”

那内侍才忽然想起正事,连忙跑着向太医院去了。

太医院离长乐宫颇远,内侍许久未归,纪如卿也不敢把她一人放着离开,只得坐在一边等候。

这是他第一次来她的宫中,意外的发现长乐宫并不奢华,甚至很是简朴。传闻这座宫殿是先皇赐给慕容玖的,就连宫门外挂着的牌匾都是先皇的亲笔。

长乐宫,取“长乐”之意,顾名思义就是要慕容玖一生长乐。宫殿由皇帝亲笔御字,在所有的公主和皇子们中间,慕容玖算是头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先皇宠爱长公主,这也是众人皆知的。

曾有野史记载,慕容玖幼年时陪先皇出游,路经迦南寺,迦南寺的主持不知因何冲撞了慕容玖,先皇大怒,下令将整个迦南寺的僧人全部赐死。

皇家的威严绝不许有人亵渎,但是让一个寺庙里上百僧人都赴于刑场,这还是北缙建国以来的头一回。

她的确被宠的无法无天,却也聪明的无法无天。

六年前,北缙与北朝争夺宣国之战,她定下巧计又挖陷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北缙这才顺利的吞并了宣国。那张她力劝先皇的考卷,曾在众多文生中博得头筹。而当时,她才仅仅十四岁。

翰林院史籍记载,当时先皇龙颜大悦,在大臣面前道:“朕之云歌,若生为男儿,必成为北缙之砥柱。”可惜,她是个女儿身,只可能是一个公主。

那是当年的慕容玖,活在笔墨里,活在文字中。世事远矣,所有的辉煌都沉归往日,而现在的慕容玖就活生生的躺在他面前,他却分不清楚,到底书里的那个她是真,还是床榻上的那个她是真。

御医过来的时候,已是三个时辰之后。

皇帝听说了这件事,带着皇后匆匆赶过来,见到纪如卿眉先是蹙了一下,转而去找慕容玖。

再听御医说自家妹子血亏气弱,盗汗体虚,再加上一夜风寒。非躺上半个月不能全好。皇帝顿时心疼的不行,皱眉斥责:“昨日守夜的宫人呢?”

几个内侍颤巍巍的跪了出来,皇帝又发话:“公主一夜未归,你们都不知去寻找的么?”

那几个内侍吓得直滴汗,抖着嗓子:“回~~回皇上,公主经常如此,奴才~~奴才们才……”

“混账!”皇帝发飙:“你们平时都是这般怠慢么?凡事惯着你们,现在都骑到主子头上了!”皇帝气的来回踱步,惦着手:“到底她是主子,还是你们是主子!!”

内侍们吓得脸色惨白,抖着身子缩成一团,御医跟纪如卿也连忙跪了下来。

皇帝怒气不消,朝宫外喊:“来人,把这几个奴才给朕拖下去杖毙。”

伴随着哭爹喊娘的求饶声,有侍卫进来将那几个内侍拖了出去。外面杖责和惨嚎声传进来,饶是纪如卿都有些冒汗了。

抬头瞥了瞥床榻,慕容玖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了,歪着头看着屋子里的人,苍白着脸,一片平静。

皇帝循着纪如卿的目光回头望,慕容玖立即回神,换上了笑颜:“皇兄怎会在此?”

她皇兄听了直皱眉,明显的吃醋:“你不问纪如卿,倒是先问了朕。”

慕容玖眼中盈着笑意,起身一手撑着,另一只手拉着皇帝撒娇:“皇妹昨晚醉酒,倒在花丛里睡了一夜,还好有如卿。”

皇帝皱眉,回头看纪如卿:“是这样么?”

纪如卿顿了下,拱手低头:“是。”

皇帝哼了一声,坐在床榻边上下看了眼慕容玖,半晌叹了口气:“昨日皇兄一时生气,慕将军那里,你想去就去吧。”

慕容玖稍怔了会儿,迷惑问:“慕将军?”

皇帝瞥了她一眼,确定了她的神色,才道:“慕连恒将军得了风寒,前几日没了。”

慕容玖静默了半晌,看向别处,淡淡的一笑:“原来如此。”抬头看皇帝:“师父他可有遗言?”

皇帝沉吟片刻,道:“慕夫人希望皇妹你去为慕将军送葬,毕竟你是他的徒弟。”

慕容玖神色稍显黯然,平静的摇头叹了口气:“皇妹身子不适,师娘那里,皇兄你……”她顿了下:“就代皇妹回绝了吧。”

皇帝放心的嗯了一声,起身:“那皇妹你好生养病吧,没事就不要出去乱跑了。”

慕容玖很乖巧的点头,又听皇帝开口:“至于慕将军那边……”顿了下:“就让薛世乾走一趟吧。”

皇帝安排好事宜就带着皇后离开,纪如卿顿足一会儿,也施礼向慕容玖告退。刚走到门口又被慕容玖叫住了。

慕容玖靠在床榻边上,脸色苍白,从枕下摸出了块玉佩给他,轻着声音近于祈求:“烦请纪大人将此玉佩交给薛大人,让他带给师娘,就说……”她顿了下:“就说云歌请师娘多保重身子。”

纪如卿抬眸问:“公主何以不亲自去并州?”

慕容玖别过头,看着床帐上的翠绿玉饰发呆,声音淡淡:“你以为,我能出帝京么?”

又转过来看他:“你也看到了,我才不见了一晚,那些奴才就全都死了。”

纪如卿怔住了,她叹了口气提醒:“长乐宫离太医院,没有那么远的。”

见纪如卿陷入沉思,慕容玖歪着头继续道:“我去了哪里,见过谁,做过什么,皇兄他全都知道。现在,我连长乐宫都出不了了。”

转过头看着纪如卿笑了,微微挑眉:“你害怕了?”

纪如卿站在那里,回过神来,半晌才收敛了神色,温声细语道:“公主说笑了。”

下一刻,果然见慕容玖脸上绽放出巨大的笑容,慵懒的靠在床榻上,挑了挑眉:“差点就骗到你了,下次重新来过。”

将玉佩扔给纪如卿翻过身睡了,思索片刻,又侧头道:“玉佩我交给你了,送不送是你的事。”

纪如卿将玉佩接在手里,那是一只白玉老虎,玉质温润犹如凝脂般,下面缀着黄色的丝绦。

他站了一会儿,将玉佩扣在手中,良久向她施了一礼,退出了长乐宫。

长乐宫外,行刑后的血腥还在,那些奴才却全都死了。有人过来将尸体抬走,垂着头拎起水桶冲洗地面。

血迹干涸凝固在缝隙里,犹如流淌的河,长长的宫墙无限的蔓延,好似永久的回荡着惨叫声,一声又一声,空洞,压抑,而又冰凉。

纪如卿走了几步,一个不稳踉跄扶在墙壁上,侧首端详了下那枚玉佩,苦涩的一笑——

慕云川,这一次,又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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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弱弱的问一句,有木有被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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