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卷侧凝望,谁识画者心。
丹朱心中色,寸墨值千金。
园中听细雨,绝赏此天音。
想来情深处,雨泪共沾襟。
宫宴散后,驸马将诸多宾客送离流筝宫。
吩咐着宫里的下人收拾了正殿,枫灵皱眉细想着方才所邀请的官员,左相,右相,国师,两位相国公子,镇南王世子。
天恩寡淡,可以入宫参加帝王家宴的,大多是皇帝信臣。
“爱笙,你先去清儿给你安排的房间休息去吧,我……得去休息了。”枫灵有些尴尬地对正在门外候着她的爱笙下了吩咐。
爱笙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言语中似乎又带了些担心:“少爷,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她问得真切,满是关怀,使枫灵原先对她的戒心骤然打消不少,便作出了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笑答道:“别担心,难道公主会吃了我不成?”
看着爱笙仍旧担忧的神色,枫灵叹息一声,推开了寝殿的门。
原本著轻纱的公主此刻已换上了庄重的长袍,但仍未褪去方才舞蹈时的妩媚,枫灵进屋时,她正倚在床边,不知在想着什么。
“公主。”枫灵向她行礼,轻声唤她。
怜筝却一下子跳了下来,一脸惊慌:“呃,驸马,我得去画幅画,你先就寝吧,不必等我。”
洞房花烛那夜让她知晓自己是灌不到这驸马爷的,故而不再使那旧招数,而是用了这么一个理由。
枫灵干笑几声,她本来也想借口去看书的。既然公主先提出来,也好,今晚自己可以睡在床上了。
怜筝匆匆跑出房门,向着书房去了。枫灵无奈一笑,坐在桌旁沉思,想起方才席间皇帝意味深长地对自己说:“悟民,若是平时无甚大事,就不要回驸马府了,朕也许随时会召见你,一月中你至少应该有半月住在宫中,驸马府也不过是朕为你们夫妻在宫外设的居所罢了。”
难道,这一年中便要有半年里,她和怜筝轮着熬夜?
只是想想便觉得头疼,枫灵起身到了床沿,倚着床栏轻轻合了眼,又一次猛然睁开,懊恼至极,冲动之下,用头撞了几下床柱。
眼前晃动的,总是那一个影子。
突然感到了惶然失措,这种小鹿乱撞般的情动,怎么像极了太守府小姐闺房内的相思?
枫灵惊惧不已,忙急着否定自己的怪奇心思,暗骂荒唐,怎么可能?
她爱的是秦圣清,若非他,她怎么会抗婚,怎么会以一死逃婚?
再说,她怎么可能以一个女儿之身,对另一个女人有如此的亲密情愫?
荒唐,太荒唐了!
“我定然是太累了,太累了,才会有此等荒唐念头。”枫灵宽慰着自己,努力叫自己平静下来。
可是,依然是心乱如麻。她烦躁地起身,决意去书房寻本书看。
她一心一意地走向书房,好像只要有了书,便可以解开自己的烦乱。却故意忘了,书房里除了书,还有,怜筝公主。
皇帝是爱书之人,故而要求皇族子弟亦要多读书。流筝宫里也有着藏卷过万的书房,只可惜怜筝是个好动不好静的性子,每每读书,也都是心猿意马,只挑拣些有趣的来看看,书房鲜少经主人光顾,虽是有宫女勤加拂拭,装潢典雅堂皇,却还是带着一股子寂寞味道。
此刻,怜筝公主聚精会神地立在案边,手执一只毛笔,在洁白的宣纸上舞动。她沉浸画中,周身散发着静谧优雅的气息。
竟然又是一番不曾见过的模样。
大抵心性未定的人,人前人后,处于不同境况之中时,都会展现出不同的姿态来。倒不是说心性成熟便会变得呆板一致,只是待人真的成长起来,无论动静悲喜,气质都会一样了。
此谓之,风格。
枫灵悄然立在她的背后,向她笔下的画作看去。怜筝太专注于画,居然没有察觉到枫灵的到来,仍是在画着。
她画的是一幅观音图,已经故去的皇后徐菁芳——便是怜筝的生母——是笃信佛教的,大概从小就给怜筝灌输了不少佛理,也许她没能理解那些佛理吧——这从她时时的任性纵情就看得出来,不过,佛家一向主张万事皆空,禅宗亦多狂放之辈,谁又能说,自己所参悟的是正宗佛家真谛呢?
怜筝画的观音,除双手合十外,竟还有一只手托着宝瓶,另一只手正用枝条播洒仙露。
“咦?”枫灵疑怪地发出了细微的质问声。
“啊!”怜筝惊讶得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呼声,似乎她遇见了什么魔鬼,“搞什么鬼?动不动就从后面冒出来,想吓死本公主吗?”
枫灵定了定神,苦笑道:“殿下,微臣觉得您精神奕奕,一时半会儿是吓不死的,倒是您这一生咤,把微臣生生吓了个半死。”
怜筝不屑地回头看了一眼枫灵,便又转过去了,接着画她的画,不过已经动作活泼了许多,倒是和枫灵印象中的怜筝相符了。
枫灵仍是存着疑惑:“公主,为何这个观音有四只手?”
怜筝也仍是头都不回,接着作画,轻声道:“我从小就这么画,是母后告诉我的,她说观音心忧苍生,即使是在静坐诵经也是在为人世祈福,播洒恩露——欸,你不好好睡觉,跑这里来做什么?”
枫灵挑眉,没有回答,而是突然伸手,从背后轻轻握住了怜筝握笔的右手,在她抗拒之前开口:“既然如此,不如这样。”她牵着她的手,握住了毛笔在纸上游走。
“天下苍生,黎民亿兆,四只手哪里管得过来,不如我多画几只。”枫灵一边说着,一边给那慈眉善目的观音添上了许多条手臂。
怜筝没有呼喊出声,听任枫灵带着她的手在纸上作画。
待到枫灵画完最后一条手臂,怜筝才不解地问道:“为何他们都有臂而无手?”
枫灵笑着说:“那就看公主愿意给人赐什么东西了?比如说——”她在其中一条手臂上添了一只握有元宝的手,“赐善人钱财,以免受穷困。”
怜筝终于发现了这游戏的有趣,歪着头不屑说道:“太俗了吧,我要赐一件寒衣,给衣不蔽体的人御寒。”枫灵应声浅笑,画出了一只持着寒衣的手。
“我要赐一座高宅,大庇寒士。”
“我要赐一把宝剑,斩尽奸佞。”
“我要赐书籍万卷,教化无知。”
“我要……”
到后来,公主要的越来越纯粹,越来越实际,纯粹实际得有些好笑。
“我要一只能写出最漂亮的字的笔。”
“我要一头长得象狮子的小毛驴。”
“我要一根最甜的怎么都吃不完的甘蔗。”
尽管啼笑皆非,枫灵还是将怜筝所要的一一画上了。
她们都不曾发现,二人指掌交握已经很长时间,手心里湿津津地泛着潮湿的感触,不知是谁的汗水。
终于,那观音只剩下了一只空着的臂膀:“最后一个愿景,公主,还想要什么?”
怜筝沉吟许久,似乎严肃地思考着什么。
她回过头,对上枫灵的眼睛,笑靥如花:“我要,一片叶子。”
枫灵沉默不语,唇边仍是一抹好看的浅笑,恭谨而谦和。
叶,终于还是这样,她要的是一片叶子。
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掌中温软柔夷,枫灵取了另一只毛笔,攥紧黑竹笔杆,蘸足了朱砂,轻轻地,却又是极尽全力地画上了那片叶子。
怜筝秀目轻闪,问道:“这是什么叶?这么红?”
枫灵低着头,开始润色整幅画:“这是秋天的枫叶,公主怕是没有见过吧。”
“嗯,没有见过,不过,好漂亮,”怜筝笑得眯起了眼,“不知道是否能够亲眼看一看这种叶子。”
枫灵舒展左臂,将怜筝拦到身后,用身躯挡住了怜筝的视线,使她看不见自己对画的修改。
墨笔勾线,她让那双慈祥的眼睛睁开,透出了机灵的色彩。
朱笔蘸水,她把肃穆的双唇涂上淡淡的红,现出年轻的鲜活;
细笔添发,于几缕发丝画出轻纱,平添了几分朦胧和俏皮。
也只是寥寥几笔的修正,毕竟身后的怜筝并不安分,总不能一直挡着她。
最后枫灵在画的右上角题上了四个字:怜筝观音。一笔端正俊逸的魏碑,踏实而深沉。
“啊……”怜筝惊疑不定,“这,这是我吗?”
“画者往往画的是自己的真心,正如书法家字如其人,说书的人往往将自己带入编写的故事之中。公主,其实您画的,是您自己的神韵,只是您自己不清楚罢了。”枫灵将画晾在桌子上,垂着头,宫灯烛火轻轻摇曳,照不清她的模样。
怜筝似懂非懂,细细看了看那画,抿唇一笑,颇为满意:“不过,你加了几笔后,倒是生动了许多呢……”
枫灵脸上仍是晦暗:“公主,臣知你不愿下嫁与臣。微臣与您约法三章,您尽管回房歇息吧,臣绝不会近身床边。臣以先母之名起誓,决不违此誓言。看着外面天色,是要降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公主不要沾染了风霜。臣今夜便在公主卧室的桌案上睡,若有差遣,臣定然照办,但绝不逾礼。”
一番话说完,枫灵没有看怜筝的表情,只是欠身施礼,恭敬地退后,退后,退出了房间。
秋夜寒凉,起风了,看样子一场秋雨将至。
枫灵踏过流筝宫的石桥,漫步到了后花园的凉亭,幽深静谧,只是草茵渐枯,带上了几分萧索。
枫灵踏过一片枯草,到了凉亭里坐下,一伸手,摸到了怀中的笛。那支碧绿的玉笛,是她六岁时迷路在幽州寂林中时,救了她的师父送给她的。她自六岁跟随师父习武,却是隐秘得很,几乎没什么人知道这位太守千金也负有一身武功。
冰凉的玉贴上了唇边,生出温润暖意,枫灵吹响了玉笛,葱白纤细的手指起起落落,按上在笛边空洞。
笛子本是欢快之器,其声清亮,其质温润,却在枫灵的唇边婉转有致得催人心肝。
细雨洒落,风声轻啸,天籁之声,和着人间惆怅,和在一起,恰构成了绝美的乐章。
忽然间,一道温柔悦耳的声音和着枫灵的笛,吟着一首蝶恋花:“风萧雨琴天籁好,愁肠百结,寂寞强颜笑。秋叶落尽人潦倒,亭中笛音唤破晓。”
枫灵停止了吹笛,向亭外看去,看到了仍是一身男装的爱笙。她正站在小道上,戴着小厮软帽,却难掩去一身灵气。于园中撑着把伞,似笑非笑的模样。
爱笙走进亭中,正巧雨停风静,月亮也出来了。爱笙收了伞,笑吟吟道:“呀,少爷这笛子把嫦娥也叫醒了呢。”
枫灵也笑了,脱口和了下阙:“青草软泥园中道,亭外佳人,油伞素衣妙。云开月明情难了,寂寞红颜多烦恼。”
听着词中调侃,爱笙红了脸,却是用调皮的声音说道:“老爷教过我填词,刚才一时技痒,叫状元郎见笑了。”
枫灵抬头看了看远天的月,摇着头说:“笑话人的人分明是你啊,我哪里是什么状元‘郎’!笙儿你不是不知道。”
“那又怎么了,少爷您确实有状元之才嘛!”她话语里满是自豪,仿佛枫灵真是她家少爷,才华横溢的少爷。
这句恭维入了耳,枫灵倚着亭柱望月,竟失神了,无意识地喃喃问道:“爱笙,你怎么还不睡?”
“欸,少爷,你只问别人,怎么不问问自己?我看您的心思似乎不在这小小的凉亭之中啊,天凉,为何不回房睡觉?”爱笙避而不答,却是体贴地关怀枫灵的境况。
枫灵不知如何答复,方才和怜筝说了那样一番彬彬有礼的话,现在回去也是伏案而眠,不如在这样的夜晚在外赏月。
“嗯,笙儿,你既然学过填词,就和我对几句词吧,反正暂时的工夫,我不想睡。”枫灵话语里多了几分请求意味,好似……好似撒娇,叫人不忍拒绝。
“啊?”爱笙先是惊讶,眼睛转了转,轻轻颔首,算是答应了。
“呵,先以月为题,说丑奴儿。不过——不许带‘月’字,”枫灵朗声说出了上阙,“初秋广寒青玉梳,桂树藏颜;桂树藏颜,只因此镜半遮面。”
爱笙略为沉思,在枫灵面前踱了步,忽而驻足,转身展出了个甜甜的笑容来:“十五银瀑泻红尘,缘是婵娟;缘是婵娟,泪光思念染人间。”
“好,好,‘泪光思念染人间’,何等的哀愁啊!”枫灵笑着加以赞许,看到爱笙的脸变成了红色,一副害羞模样。
月光如瀑如泪,倾泻落于人间,沐浴在月光中的人,便无端端沾染了相思,好生无辜。
两人一句一句对得月上中天,夜渐渐深了。
“明儿个还得上朝,少爷果真不歇息了么?”
“说的是,似乎还有一两个时辰,便到了上朝的时分了——爱笙你对官家事情如此了解?欸,今日匆忙,还没来得及问你,”枫灵敛笑问道,“爱笙,你是什么人?你家老爷,是谁?”
爱笙垂首不语,眉目间有些为难的意味。
枫灵挑眉,心下有些不悦,正欲发作,却见爱笙眼神一变,以指覆唇,做噤声状。
只是一个愣神间,一道黑影便从枫灵眼前闪了过去。枫灵大惊,忙转过头,心下一沉,那人向公主寝宫方向去了。
心头掠过阵阵不安,来不及多想什么,枫灵立刻跟着他的身影追了上去。身后的爱笙在愣了一阵后也跟了上来。
此刻书房已经熄灯了,看来怜筝已然回房,那人也停在了屋瓦上。枫灵心中一紧,此人气息平稳,几乎摸索不着,应当是个高手。
“公子,怎么办?”爱笙小声询问枫灵。
枫灵亦小声地答她:“你别出手,你除了轻功好一些外,身子太弱,恐怕不是此人对手,你就在门外等我。我先进去看看。”
爱笙却拽住了枫灵衣角,急急道:“公子,这怎么行?你若是出了什么事……”
枫灵缓声道:“爱笙,虽然今天才相识,且你瞒着我许多事。但我觉得你对我没恶意,所以我也不希望你出什么事。你且放宽心,我不是个喜欢送死的人。你见机行事。”说罢,只是压了压爱笙的手背,便籍着半合的窗跃入了寝殿。
寝殿之中弥漫着熏香的气息,令人定心凝神,也叫人心情放松,便于陷入沉睡。安静的房间里传来平和的呼吸声,怜筝睡熟了。
枫灵缘墙而行,摸着了上次怜筝用来袭击她的剑,轻轻将它抽出,细听着房上的声音。
哗啦,屋瓦崩裂的声音,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枫灵暗吃一惊。此人居然敢用这等明目张胆的方式从屋顶下来,看来他武功不弱,才能有此等张狂举措。
枫灵瞧准了他身形未定,手型陡然一转,一剑向那人刺去。
那人身子灵活,一个闪身便躲开了。枫灵恃剑横挡,沉目定神,护在公主床边,隔在刺客与公主之间。
在屋瓦崩裂的噪音下,怜筝居然还未全醒,只是浑沌地问了声谁,就又沉沉睡去了,实在是叫枫灵哭笑不得。
身后有要护之人,枫灵处于被动,故难占先机,只得屏住呼吸,待那人先出手。那人也不愿耽误工夫,一个旋身,便到了枫灵近前。而且,枫灵来不得惊讶,横剑相挡。铁器撞击处,带出一串火花。那人不给枫灵反应的机会,变招极快,招招是杀招,分明欲置枫灵于死地。
空间狭小难以转圜,枫灵招招受制,又不能空翻出去好施展身手,渐渐便落了下风。
空翻……
脑中电光火石般激起一个想法,叫她周身一震:“叶寂然!?”
刺客猛然收手,似乎沉思了一阵好辨别她的声音:“嗯,是你?哼,可惜了!”他似乎惜字如金,懒得与枫灵解释什么,便又换了架势,仍是要下杀手。
枫灵抬手格挡,慌忙道:“等等,等等,叶寂然,你来这做什么?”
黑暗中,枫灵看不清他的脸,却听见了叶寂然冷漠清淡的声音:“做什么?你应当知晓叶某是什么行当吧?我来此是为了杀怜筝公主,有人以二十万白银买她项上人头。”他的声音冷得吓人。
“好一个天下第一杀手,”枫灵冷笑,“叶寂然,你可知怜筝是何人?”
门外渐渐传来了人声嘈杂和脚步纷乱,叶寂然的声音中带了几分烦躁:“我管她是谁,你不是我的目标,不想死的,滚开!”
话音未落,一剑又劈过来,舞剑如蛇,擦过枫灵腰际,直向怜筝刺去。枫灵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对此招实在是始料未及,急忙一仰身,躺倒在怜筝床上,将怜筝牢牢护在身下。
这实在是最蠢笨至极的方法,以肉身做盾。
因为枫灵的介入,那一剑刺偏了,稍稍减缓了些许力道,却正刺在枫灵的心脏附近。枫灵心中默念,万事休矣。
可谁知,那剑只是抵在胸口,未能贯胸而入。
叶寂然和枫灵俱是一愣,在黑暗中彼此望着对方看不清的惊异眸子。
“啊——”怜筝惊天动地的尖叫响起,枫灵狼狈地起身,却仍然记得自己作为护卫的职责,挡在叶寂然和怜筝之间。
“你穿了金丝甲?”叶寂然清冷的声音里带了些许疑惑。
未及枫灵作答,怜筝已经完全清醒,又惊又喜:“叶大哥,是你吗?叶大哥!”
听到熟悉的声音,叶寂然心中一凛,惊叹出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你?”
门外骤然传来了侍卫突兀的的声音:“公主,驸马,你们有事吗?”
叶寂然闻声立刻施展轻功,从房顶又出去了,枫灵回头看了眼怜筝晶亮的眸子——仍是带着懵然不知,却看得出满眼的欣喜。没工夫多想,枫灵忙转了身,足步轻点,亦随着叶寂然上了屋顶。
流筝宫内,几十个侍卫手持刀枪,在那薄薄的门前候着,不敢轻举妄动;几十个侍卫撑着弓箭,向房顶的这个位置瞄准,只待刺客一出来便数箭齐发。没有一个人点火把,沉默地在黑夜中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这是护卫皇城的龙卫军,统分宫商角徵羽五组,每组再分甲乙丙丁四支队,合一千零二十六人,选取的俱是武举中的高手。
宫组令发现了屋顶有人,立刻大声说:“放——”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强悍的军官一把拉走了他,大声呵斥:“混蛋,没看到驸马也在房上吗?伤到驸马谁担待的起?”龙卫军统领郭松面色严峻,生怕出了半点闪失。
枫灵紧随叶寂然三步以内,因着对她的顾忌,侍卫不敢放箭。二人一路飞檐走壁,凌空虚踏,不过一炷香时间,便穿越了大半个京城,到了城南树林之中。
叶寂然驻足转身,面色如常,枫灵却因为耗损精力太多而剧烈喘息。
“好了,别追了,你知道你打不过我的。”他冷冷的声音,籍着夜色映衬而显得愈发阴寒。
枫灵倚着身后参天古树,粗糙的树皮透过薄薄的衣襟咯在柔嫩的肌肤之上,她尽力将声音放沉:“叶寂然,你不会看不出我是故意护送你离开。我此来是要问,是谁要杀公主?虽然杨某功夫不济,可还是能缠着你的。”
叶寂然沉默良久,声音低沉了许多:“是一个女人,长得很漂亮的女人,但我不知她是谁?”
枫灵思索良久,缓缓抬头,再开口是满是质问和诘责:“叶寂然,你知不知道怜筝喜欢你?她当初比武招亲也是为了你,你没来,她没办法才嫁了我。而你不问青红皂白地要来杀她,你良心何在?还是说,你根本没有心?”
叶寂然起剑一挥,一道剑气划破地面,惊起满地落叶。朗月之下,枫灵看得到面目极少表情的叶寂然怒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