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视她微微发黄的脸色,似乎有点气血不足,齐淑芳建议道:“首先你得养好身子。”
“你说得对,好几个医生都这么说,就是工作繁忙,以前落下了病根,现在调理很费时间和精力,好在现在工作稳定了,而且平时很顺心,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事情了。等忙完这项工作,我就静下心来好好调养,我年纪这么大了,再不生个孩子,以后可就更难了。”
第二天刘晓梅离开古彭市,齐淑芳送她一大包东西,主要是几斤新花生和一些风干野味,她跟刘晓梅说,花生是婆家嫂子自留地收获后送给自己的。
王春玲和张翠芳家的自留地里都种了花生,收获不小,各自回送十斤。
贺建国这天休息在家,问齐淑芳道:“不后悔吗?”
“后悔什么?”齐淑芳拿着贺建国买回来的紫檀木梳子梳理轻轻地梳理头发,圆润的梳齿按摩着头皮,十分舒服,听到贺建国莫名其妙的问题,她一脸古怪地回头看他。
她的头发很长,穿越至今就没剪过,已经长达臀部了,月子里很不好打理,她清楚月子里应该保持清洁,可以洗头,可是贺建国比较相信周边所有人的经验,就是不同意,只拿干净的毛巾给她擦头皮,幸好再过两天就可以洗澡了。
“因为七斤,你连被挑选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你在,以你的本事,你一定会被选中,说不定也会顺利地调到首长专列。”
“有了七斤,有什么好后悔的?我又不是天之骄子,所有好事都根据我的时间而降临。”
齐淑芳站起身,捧着他的脑袋亲了亲他的下巴,“贺建国,你给我听好了,我一点都不后悔,我一点都不羡慕云柏她们的好运!如果我被选中去了北京,没有你,没有七斤,别说首长专列啦,就是在领导人专列工作,也不会给我带来快乐!”
贺建国的眼里充满了笑意,一扫先前的点点阴霾。
“傻子。”齐淑芳小小声地吐出两个字,七斤的哭声传来,两人立刻忙了起来。
齐淑芳有平常心,别人却没有。
铁道部干部和被选中的列车员离开后,大家才知道居然是为首长专列挑选工作人员,没被选中的乘务员大部分都很后悔自己没好好表现,包括金玉凤和欧明湘。
云家顿时觉得与有荣焉,挺了挺胸,显得很神气。
叶翠翠来贺家串门时提起,讥讽道:“只是说先调任铁道部专运处,没说一定被选中,这么得意干嘛?小心得意过了头,消息传来说没被选中,那才丢脸!”
理智上,大家都知道云家把全家负担压在云柏肩上不是他们的错误,谁不想有工作?可是全家只有云柏一个人上班又能怎么办?而且云家其他人也一直在干杂活挣钱,没有一味剥削云柏。但是,感情上,大家还是觉得云家对云柏太苛刻了,这么大岁数都不让她结婚。
齐淑芳听完笑了笑,没说话。
云柏都走了,她和云家又没啥关系,主要因为当初的副食品供应是货银两讫,欠的人情不大,何必在背后说他们的闲话,反而让自己落个嘴碎的形象。
“齐淑芳同志,你的包裹和信件!”
邮递员敲门,齐淑芳出去拿了回来,叶翠翠问道:“又是谁给你寄东西啊?”一条街道就这么大,谁家有信件有包裹,根本都是人尽皆知,最近齐淑芳可是收到不少包裹了。
齐淑芳拆开信件看了看,笑道:“一个朋友。”
“你朋友挺多的啊,似乎天南海北都有,尤其是上海那边的,没少给你寄东西。”
叶翠翠说的是慕雪寻,确实,她和慕雪寻相互赠送了不少东西,感情也越来越好,这次的东西依然是慕雪寻寄来的。慕雪寻上次寄东西是因为预产期将至,并不知道自己提前生了七斤,生过后齐淑芳才给她回信。
所以,慕雪寻立刻寄来了这封信,信中说如果古彭市对她来讲不是个伤心地,她一定会来看看七斤长什么样子,还说如果有机会,让她带七斤去他们家玩。
带七斤去上海找她玩?齐淑芳失笑,七斤这么小,她哪敢带七斤出远门。
“你快出月子了吧?”叶翠翠并不是喜欢追根究底的人,没有催促齐淑芳拆开包裹看寄了什么东西,而是识趣地转移话题。
“今天二十四,还差两天就满月了。”
“你们在哪儿办满月酒?是城里,还是老家?如果在城里办,可别忘跟我们说一声。”
“哪能叫你们破费?我何建国就打算请老家的几家亲戚看看孩子,其他朋友都不收礼。”
二十四号是周末,贺建国休息,陪了妻儿一整天,别人来约他出门喝酒,他也没同意,二十六号却是上班时间,他因表现良好,很顺利地请到一天事假,招待远道而来的亲朋好友。
在七斤刚出生不久,原本说满月后回家办酒席,但是家里收完玉米棒子后,虽然种上了小麦,那么多的玉米棒子却没有没脱粒,家家户户都忙得不可开交,贺建国就和贺父商量在城里办,请大家去国营饭店吃饭,立刻得到九成亲朋好友的同意。
其实,主要原因是,贺建国和齐淑芳不在老家生活,无法凑不够办酒席的很多材料。
他们山里那块地收了不少庄稼,不能让人知道,必须小心。
在国营饭店请客,省了很多事,除了主食,荤素菜肴都不需要票,以贺建国和齐淑芳的财力完全付得起,粮票都准备好了,亲戚都来自老家,手里根本没有粮票。
来吃喜面可不能空着手,所以老家来的人并不多。
齐父齐母、齐书德夫妇连同他们的孩子、贺父、贺建党夫妇带着小儿子、贺建军夫妇带着小儿子,这是关系最亲近的,其他就是贺建国的结拜兄弟、堂兄弟,一家来了一个人,还有霍剑锋,齐淑芳娘家的堂兄弟并没有来,齐父和齐母拎了两个竹篮子。
一个篮子里装着几斤小麦和二三十个鸡蛋、两把馓子,一个篮子里装着两斤米和两斤面,还有一把擀出来的挂面和两把馓子,各罩着一块三尺花布。
王春玲和张翠花把馓子拿出来泡红糖茶分给众人喝,两人对视一眼。
齐淑芳娘家的父母怎么突然大方起来啦?
她们哪知道齐父齐母尝到不向女儿需索无度后的甜头了,贺建国单独回家下节礼,比着过年的时候,又掏了二十块钱给他们。索要,什么都得不到,还落一个苛待女儿的坏名声,不要,贺父有什么他们也有什么,齐父齐母又不傻,当然选择后者了。
为了得到更多的好处,齐父和齐母下了血本,当场掏十块钱作为见面礼给七斤。
齐书德和姜小翠也掏了两块钱。
除了贺父以外,贺建党夫妇和贺建军夫妇都是给五块钱,不敢比肩齐淑芳的父母,其他堂兄弟和结拜兄弟按照规矩,一家都是一块钱。只有霍剑锋不在亲戚之列,大大方方地掏了二十块钱给七斤,因为他儿子出生时贺建国已经工作了,人没到钱却到了。
来的人不多,一共就摆了三桌,花了十块零两毛。
热热闹闹地吃完饭,大家又回到贺建国和齐淑芳家,来过的人坐着说闲话,没来过的人如齐淑芳的父母兄嫂,满眼放光地里里外外看一遍。
齐淑芳很有接待娘家人的经验,早就叫贺建国把西间的粮食和风干野味藏起来了。
齐母前前后后走一遍,回到卧室,喜滋滋地对齐淑芳道:“你们这房子可真好,青砖大瓦房,又大又宽敞,和以前地主住的差不多。看得我都想和你爹商量,今年秋冬买好砖瓦,明年开春盖三间瓦房,风吹不走屋顶,雨落不到屋里,就是钱不够,得花三四百。”
齐淑芳翻了个白眼:“你们要是想盖就盖呗,等上梁时我和建国该尽的孝心不会不给。但是,别想问我们要钱买砖瓦盖房。我们买这房子花了不少钱,这狼天才把欠的债还清。”
“我就是说想盖房,又没问你要钱。”齐母悻悻然,她就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抠门。
王春玲热情地道:“亲家婶子,你们齐集大队日子过得好啊,听说今年工分值能达到史无前例的一块钱,一年能存不少钱吧?我们大队去年才两毛,今年差不多,真羡慕你们。我们家还是泥瓦房,你们家居然想盖砖瓦房,说明你们手里的存款肯定盖房子。”
齐母急忙摆手:“没有,没有,哪有那么多钱?我去看看淑芳他爹,今天可喝了不少酒。”
害怕被人打听到自家已有四百多存款,齐母忙找借口开溜。
张翠花忍俊不禁:“淑芳,你娘和以前没两样嘛!可是,今天这么大方,不可思议。”
齐淑芳笑着将自己诱之以利的事情告诉她们,妯娌两个目瞪口呆,齐齐竖起拇指:“真是说到了点子上,难怪今年没见你爹娘来闹腾,还以为他们改性了,原来是没好处就打算和你重修旧好。这样也不错,天天闹腾谁受得了。”
这齐淑芳真是有主意,爱憎分明。
王春玲暗暗庆幸自己早早就改了,如果自己依然很吝啬,那么这一年来自己家孩子得的东西表面上和老二家一样,实际上肯定有分别。
就拿齐淑芳怀孕生孩子来说,看着自己家损失了四只鸡和不少鸡蛋鹅蛋,可是以她对齐淑芳的了解,等出了月子,肯定会有所回报,而且回报不会低于四只鸡和鸡蛋鹅蛋的价值,自己还能落一个友爱妯娌的好名声。
张翠花一眼就看穿了长嫂的想法,摇头一笑,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
张翠花能看穿,齐淑芳怎么可能看不到?
送走所有客人,贺建国烧完水进屋,她开口道:“大哥家和二哥家对咱们付出了不少,我养胎生孩子时也没有精力回报他们,明儿我叫金玉凤给我捎点处理布,给七个侄子侄女各做一件褂子,你说怎么样?”
两家长辈那年都买了新衣服,孩子可没有,都穿缝缝补补的旧衣服。
棉布六毛钱一尺,尺寸放大点明年长个后还可以继续穿,年纪最大的贺道荣顶多需要四五尺,小的三四尺就够了,自己用缝纫机做,花不了多少钱。
“可以呀,你别累着就行。”
“那你看着孩子,我去洗澡。”
“好。”贺建国的眼神火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