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柳烟华这么做,无非就是在防备。
只严重的搜查了迷香阁与小翠楼,其余地方的人,都很自觉地将手中的香料交出,集体焚烧,刹时间,整个相府内,不见半点香料之类的东西。
更是没有半点影响胎儿的东西存在,里里外外都是干干净净的。
本来搜了一次后,赫连悦以为就这么完事了,但是又突闻柳烟华让人传来话,说每七天日都要大搜查一次,以保持相府的干净。
赫连悦一忍可以,但让她二忍绝对是做不到。
赫连悦又跑到碎玉轩那边闹腾,却被几个会武的护卫给“搬走”了,气得赫连悦连连跳脚,最后胜之不武,只能再找她那个太子哥哥了。
柳烟华身边有这些会武功的人,任什么她堂堂的公主没有护卫守在身侧,所以,赫连悦决定向自己的太子哥哥讨要两名武功高强的护卫,如此一来就可以与柳烟华一较高下了。
一连搜索过后,柳月清脸色极差地出了相府,前去见了柳丹燕。
自从柳丹燕嫁人后,这性情又是变本加厉。
柳月清约了她在一处隐蔽一点的地方见面,现在,她急需要周家的力量,不管是柳烟华还是赫连悦,她都不想放过。
连氏只领着青梅入了一处拐巷,连氏一早就知道络欢跟在暗处,让人去分散了络欢的注意力,她只带着乔装过的青梅一道穿过巷子,出了热闹之地,两人这才现真容。
将络欢引到后头,她们则走着相反方向。
连氏熟门熟路地转过几条小道,在一处热闹的小茶馆停了停脚步,最后咬了咬牙,还是让青梅暗守在死角处,自己一个人入了小茶馆的后院。
外边的热闹声一隐,前面就迎来了一个与小二哥一般的粗布青年人,见来人是连氏,也没有任何的惊讶,而将人请到了后院去。
这后院,是一处专门给人提人供的谈话小雅间,后头,有几十个雅间,都带有一种隔音的效果,虽然不强,但只要压低了声音,外边的人一般不会轻易的听到,除非那人武功极好。
入了珠帘院门,就是一村。
“连老夫人,请。”那青年人将人带到珠帘处,就另有一名青衣劲装青年走来,言行举止都带着军人的威武严肃。
连氏看也没有看那人一眼,只是随着他的引路走到一间小雅间处,敲开门后,那人就直直守在外边。
连氏入了门,闭上,无封闭式,只余一个天窗,有白银倾洒而下,冷风吹入,带起雅间内的纱幔,有几许的飘渺似幻。
很间单的布局,却处处章显着雅逸,特别是中央处摆有一干净的桌,桌边还有酒香隐隐飘来。
高大的男人正有一怀没一怀地饮着热酒,轻烟袅袅,挡住了两人的视线,有些迷糊。
男人见人入内,慢慢抬眸,眼中似无波动,但在两人的身上围绕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息,很诡异,也很凄然……
“静俞……”男人哑着声低唤了一句。
好似很久以前,他总是这么轻唤着她,而今再唤,恍如隔世……
连氏神色淡漠,直径走到早已僵直身的男人面前,很自然地落坐在他的对面,动作温淑地替自己倒了一怀热酒,学着男人的动作轻轻抿了几口。
男人从她一进来,就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人。
不论何时何地,这个女子永远是这样,在他的面前至少是这样的……他不知道在别人的那里,他的静俞也是不是这样。
不,不是这样的,依稀记得,在很久以前,她对他,不是这么冷淡的。
“你……终于肯见我了。”等了很久,很久……男人才将手中早已冷掉的酒一饮入腹,深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连氏没有表情的脸。
“我来,只是为了你的两个女儿。不是因你。”连氏似在压抑着,语气清冷。
男人闻言,轻声苦笑。
“静俞,你何以恨我至厮?”男人一脸的痛苦之色,或许更多的是怀念。
怀念眼前人再坐在自己面前,再一次对饮一杯酒水,若不是因为那些,他们还可以像以往那样静静的坐下来相谈,相笑……
现在,他们的脸上,只有淡然,苦涩,还有恨。
“我来,不是与你叙旧。”连氏放下怀,抬头,沉声道。
男人闻了,脸上无表情,威严的脸上还隐隐有几许痛和苦。
“静俞,你来,是不是为了她们,你自己的心里想必十分的清楚。这么多年了,你为何还恨着……我承认,曾经我伤害了你,但那些都不是我故意这么做的……”男人大饮了几杯,借着酒气,苦涩道来。
“周煜。”连氏皱眉。
“你根本就没有义务为叶家做这么多,他已经死了。静俞,你,还是不肯回到我的身边吗?”
周煜紧扣着怀子,眸子深深地望着对面的连氏。
连氏脸色刹白,死死地瞪着男人。
“我生死都是叶家的,你休想。我恨不得杀了你,周煜,是你,全都是你的错,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的。”连氏咬牙,带着狠。
周煜闻了,轻轻一笑,“你要她们,就是为了向我复仇吗?但你,可知道……她们也是……”
“住嘴。”连氏脸色变得惨然,眼神死瞪着周煜。
周煜见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再乱说,但眼神依旧死死地盯着呼吸愈重的连氏,语气竟然难得的软,“静俞,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周家倒下。即使那个人是你也不能,你可以让我死,但周家,不能倒……除了这一点,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如果这样可以让你泄恨,他愿意偿还。
连氏死捏着双手,脸色惨白得难看,呼吸也不稳。
周煜见此,收回了视线。
“不可能。”连氏咬着牙恨道。
周煜眼神一暗,看着连氏眼中的绝决和恨意,虽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眼神,但心房还是忍不住狠狠的一纠痛,这种痛,伴随着他快二十个年头了。
或许,直到他死,也不会化掉这种痛。
“静俞,收手吧。跟我回去,他对你并不如何好,他一直待你如妹妹……他爱的人是她,不是你,你为了叶家操了这些年,也够了。”周煜声音更苦涩。
被提及这些,连静俞的脸上更是惨然一片。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也改变不了,我想要毁你周家的决心。”她在强辩,“周煜,我不会让你好过的,绝对不会。”
周煜鹰潭一般的眼,闪过暗芒。
“静俞别再骗自己了,你与叶家完全无丝毫关系。你又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呢,你的溟儿他很出色,甚至是比他还要出色,你们没有了叶家那群人,反而更轻松不是吗?为何还要死死抓着不放呢。”周煜伸手有些粗糙的大手,轻覆在连氏紧扣杯子的手,连氏吓得瑟缩。
周煜的眼睛更暗,放在那处,就僵住了动作。
“为什么。他死了,你还如此的念着他。”
眼底,隐隐暴露出一丝狠嗜,但他表现得很冷静,他冷静,或许是因为常年打仗的原因,在他还很英俊的脸上留下了嗜血的味道,给他一种无形的魅力。
这个男人,也是可以长得很好看的。
只是有些事,有些东西,影响得太深了,以至他变得这般老态。
“你不该将我引开。更不该那样对侍他们,为什么?……周煜,你现在问我为什么。”连氏脸色难看,但话语却异常的冷静,“我真恨你,恨不得食你的肉……喝你的血,可是,我不能这么便宜了你,我要让你的周家跟叶家一样。”
说到最后,都带着一种入骨的恨。
周煜的眼神深幽,但他却死死地刻制住了他体内的狂暴份子。对面的人,他不能动,即使再怒,他也不能伤害她半分。
连氏老了,他也老了。
有些东西却还深刻地印记在他们彼此的脑海里,怎么也拔除不掉。
两人之间的沉默,诡异。
“静俞,如果,我们不曾相遇,那该是多好……”久久后,只听周煜压抑性的低沉一叹,这一叹仿佛有很多东西藏入,面对彼此,却怎么也无法言说。
他们已经在彼此之间,埋下了恨。
在很久以前,沉默的周煜,空长得一副好面相,但有一个人……却与他不同,那个人满身的邪,满身的吸引力。
周煜长像本就带着俊雅,却不如那人的光芒来得胜,人又沉默,心性又极深沉。
他生性杀戮重,不受女子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或许有,只是他从来看不进,唯有那一次,那个女子,泛舟之上,是他见过最美的笑容,最温和的性子,但她却爱错了人……那样的男子,并不是她能驾驭得了的。
连氏闻言,咬牙不接。
“看。雪又落了。就像那一夜。”周煜幽幽抬眸,冰一样的眼静静地注亮着天窗飘过的雪。
连氏喉头一紧,身体僵硬。
“那孩子……真像极了她,你的好妹妹为了她能活着,在皇上面前……”仿佛在喃喃,又似在说给她听。
连氏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提及这些,僵直着身子,死死地盯着周煜。
周煜柔和的五官一淡,说到一半,回了神,冲她微微一笑,眼神那么柔,那么的宠溺,“可是,你却让叶溟娶了她,静俞,你可是故意做此安排,若不是那个时候,你说出了那样的话,叶溟他……或许就真要再次死在我的手上了,静俞,你何其的残忍。”说着说着,又乱绕了回来。
连氏死死地闭上眼,不去看男人那痛苦又宠溺的眼神,那眼神……让她无法接受,她不爱他,这样的眼神,不该是给她的。
她恨他,恨不得他死。
所以,周煜这样的眼神,让她觉得恶心。
“你明知,那件事,周家是无奈的,可是你还是恨我了,恨周家了……就连你的好溟儿也要处处针对周家。静俞,你看,你自己也是残忍的,一点也不输于我呢。”说到最后,周煜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柔。
柔得带着一种疯狂,带着一种暴动的隐晦。
“够了。”连氏终于是受不住的拍抬起身,赤红着双眼,死瞪着他。
周煜却轻轻笑了起来,从那以后,他就没再笑了,唯有在她的面前,他所有的表情才会露出来。
“静俞,你终于还是怒了。我是你的煜哥哥,我记得你就算是恨极了我,也不从不会像现在这样暴走。”周煜嘴角边的笑更柔,“可是,就是这样的你,煜哥哥才喜欢,才爱,这才是真正的静俞,你一定也不输于她,你的妹妹……在煜哥哥的眼里,你要比她好上百倍。”
连氏看着周煜借着酒发疯,气得顺手将手中热酒往他脸上一泼去。
周煜温笑的脸没有变,不管那湿湿答答的发和脸。
温热的酒水从他的脸上滑落至衣袍上,他不管不顾,仿佛没了灵魂的身体,只是简单的做着自己该有动作。
连氏昂着头,睁着眼,将泪逼回去,“周煜,我,真不该来。”
多年来,她一直躲着他,恨着他。
因为她的恨,他不敢见她,不敢轻易与她碰面。
可是,现在,也够了。
这么多年了,他们都老了,再也没有气力恨下去了,干脆一刀了结,莫再拖着下去,对彼此都是一种伤害。
“我周某除了你,没有过其他的人,一直以来,只有你,静俞,就算是这样,你也要这般绝情吗?”口中的酒很苦,很苦,就像是一种苦毒。
“是。”连氏转过身,不去看男人惨然的脸色。
世人眼中的周将军,在她的面前,就如同一个脆弱得不能再脆弱的人,连氏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不能。
周煜笑了,笑得很大声,震得连氏的耳膜嗡嗡作响。
连氏叫着自己不要去管其他,这些都是他的若情戏,不能信的。曾经,为了得到她,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连他们也要落得如此的下场。
这个男人,比表面来得令人寒粟。
听着周煜的笑,连氏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慌了。
“静俞,既然你已恨我至厮,那么,我们就——战吧。”他勾唇苦笑,举怀冲着连氏的背影举起。
连氏浑身一震。
听到他如此绝然的,似累了般说,我们就战吧。
为了彼此,他们要奋力的伤害着对方,直到倒的那方,他们之间的战才可以停止。
就算她赢了,结局对于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从那一刻起,她就没有想过要独活,从来没有,她早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周家,必须毁。
“好。”她低哑着声,沉沉地接下他的“战书”。
周煜笑容渐渐扩大,再慢慢的苦。
“今日,就当我们没有见过面。周煜,我既然接了你的战书,就不会轻易罢休,从我走出这间屋子,我们之间的战,就已经开始了。”连氏看着门,背对着他,声音沉得有些哑。
周煜抿着唇,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并没有接她的话。
因为,到了这地步,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
“你……”话到嘴边,连氏又吞了回去,大步跨出门,“砰”声替他闭上。
她走得很急,连来此的正事都忘了。
周煜饮一怀,眼神里满是绝望,暗然……
“要我死,只要你的一句话,可是……你却让我活得如此的痛苦。我周煜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我卑鄙,我阴险……落得你的恨,也是应该的。”
抚着脸,周煜眼神有一瞬间恍惚。
这张脸……
闭着眼,望着天窗洁白飘落的雪,很久很久后,喃喃自语:“静俞……你永远不知,周煜有多爱你……”
爱到可以为你做尽坏事,为了你可以不择手段,不惜做尽丧尽天良的事,为了你……周煜已经什么都不要了,甚至是连灵魂都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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