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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3章 僵持不下(1 / 2)

为了保证这些斗犬的野性,陈蕃一路上都是喂它们吃生肉。

——不是从市场上买来生肉、拎过来丢给狗,而是拉来牲畜、当着这些狗们的面宰杀,让它们直面血腥的场面,然后再把肉喂给它们。

或者是将它们放出来、直接让它们撕咬猎物。

但晋江地面上人们吃饭都成问题,哪有狗吃的?

陈蕃和他的手下听着急不可耐的狗吠,目光落在了旁边的一架驴车上。

这是一架往木桥边运送木料的驴车,与面黄肌瘦的灾民们相比,拉车的驴子倒是肥硕得很。

要是放在往常,堂堂的一位晋江县刘县令,偷偷请途经本县的福州王官们吃一两头驴,也不算什么奢侈的事情。

但眼下灾情紧迫民役乏力,大牲口在海溢中也有不少损失,驴是壮劳力。

他懂陈蕃的意思,对他道,“陈大人,时至正午,县内也没有什么可吃的,但熬些粥还是可以的,大人们略等等……”

陈蕃说,“我们倒可忍忍,只是福王的这些狗忍不得……赈灾济民是我们所有人的本份,更不消说我们是公门中人了!兄弟们路过,在外日久兜儿里也没有多少,但十缗大钱还捐得起。”

刘县令连连表示感谢,然后陈蕃商量道,“只是这些狗……是高价购来,饿坏了它们福王要怪罪……大人你看,把这驴卖给我们如何?”

放在往常,十缗大钱可买两头好牛,陈蕃出的价钱倒不低。

但此刻,刘县令却有些舍不得、也不好拒绝,只好说,“这事须叫驴主来问问。”

驴主人是华洲村的一位中年人,名叫万顷,此时正在卸车往桥头搬运木料。

县令对万顷一讲万顷不同意,“大人,眼下多少活还得靠驴,我不卖!”

说着,万顷有些不放心车上汹汹的犬吠,上前由车辕上解了驴,将它拉到桥头去拴住。

桥头生有青草,驴低着头在那里吃。

万顷则蹲在桥面上干活,此时桥上正在破木,六七个人有人拉锯、有人执斧,重新制做桥上的活板。

万顷不给面子,陈蕃及他的手下们悻悻的、却毫无办法。

他们可以对着一位县令牛气哄哄,但却没法一位乡民。

因为福王李元婴不止一次地告诫过他们:无论在什么衙门里横着走也没什么,在福州地面上所有的官差都能给他们些面子,但独独不能欺负普通百姓。

不然闹到皇帝陛下那里,他也可能受到陛下的严厉苛责。

但那些狗们的确饿极了,都在笼中冲撞、狂吠。陈蕃的手下再去桥上商量无果,又来压刘县令。

刘县令摊摊手表示也没有办法,找个借口起身离开。

但刘县令和手下转身走出不远,便听到桥头驴叫、犬吠、人喊的乱成了一团。

……

泉州刺史赵大人赶到时,民役万顷和他的一位同村已经不在了,这两人从桥上跌入晋江滚滚的激流中,当时便已无从言救了。

桥头溅洒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不知是人的还是驴子的。

那头驴还拴在桥栏之上,脖子上、腿上都是被烈犬撕咬的伤口。但狗已经被圈回去、关入木笼了。

现场的村民已将福王府的差官们、和他们的狗车团团围住,不给个说法谁都不会离开。

此时陈蕃他们就是再想去渡口绕路也不可能了。

现场还有刘县令手下的捕役和快役、衙役,人命关天,没有谁可以从容走开。

一见刺史到了,陈蕃挤得刘县令趔趄了一下,几步抢到他的前面去,他对赵刺史解释道,

“是那些斗犬太饥饿了,有两头体型最为健硕的,不知怎么撞开木笼直奔桥头,扑到驴身上撕咬。”

王官说,万顷和他的同村,不该起身拿木棒猛击两头烈犬、从而激怒它们。不然两人也不会被恼怒的烈犬扑到桥下去了。

陈蕃说,今天的事情全属意外、谁都没想到,但肇事的只是两条狗,把它剐了又能如何呢?他们回到福州后一定如实与福王回禀此事,福王一定给死者一个满意的交待。

但那些村民们不干,自古杀人偿命,人不能白死。人们嚷嚷着,“不能让他们走,他们一进了福王府不出来,我们到哪里要人去?”

两名死者的妻子、家人也伏在桥头哭得死去活来。

赵刺史意识到,今日之事有些棘手,他沉声问身边的刘县令,“是怎么回事?”

刘县令道,“事发时下官恰恰不在当场,不过事情的经过下官已察问清楚了。只是有些关键细节未清,因而下官……也不敢轻下结论!”

赵刺史问,“如何判断?”

刘县令压低了声音,对刺史赵嘉道,“大人,烈犬出笼致人死命,此为定论。但律法中却无完全适用条款。”

刘县令说,虽然是犬主看管不严,造成烈犬杀人,此案肯定不属“故意杀人”。但杀人者是犬,不是人,因而也不适用“过失杀人”条款。

那么唐律中另一涉及人命的,只有在“人众惊动扰乱”条款中了,其中有“过失”之法,按律该收赎铜一百二十斤、补偿给被杀伤之家。

刘县令语调很低,赵嘉知道他的用意。

因为涉案人的特殊身份,而且这些人就在旁边。此事本来就有些棘手,再加上没有确切的适用条款,刘县令这是感到了为难。

而且死者的家属明确提出,县令大人若只是判赎刑,他们是不服的。

刚刚几天前,福州对泉州的灾情还持着冷陌的态度,想不到福王的人却跑到自己的地面上来惹事。

赵嘉刺史沉声问道,“但那两头烈犬是怎么跑出来的?”

刘县令道,“饿急眼了!”

陈蕃早凑在了赵刺史的身后,闻言连忙道,“正是,刘大人所言正是,牲畜嘛,只认得吃。”

赵刺史慢慢踱到了福州的车队前,在犬笼前站定。

他一眼看到笼中有两条体形高大健壮的猛犬,呲着牙在冲自已闷声低吼,嘴角里、爪尖中仍带着血迹,看来致人死命的就是这两条了。

刺史厌恶地皱了皱眉,无意中瞟向了关着这两条恶犬的木笼门,他猛然发现了异样。

木笼的这两扇门都是完好的,门、门上的锁环以及门锁一概无损,而笼中拴这两条狗的链子,在与木笼的接连处也没有任何强行拽开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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