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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4章 匪夷所思(2 / 2)

这一幕有些匪夷所思,皇帝虽然面露嘉许之色,也在底下袍袖里掐着指头算,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人们已经捐到四五千亩。

但他感到,今日之事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褚遂良不得不吐出名下土地,那是因为他治下死了乞丐,有麻烦缠身。褚遂良肯舍出身家,其实也是为了保住身家,有些不得已的味道在内。

而这些踊跃献地的官员们,一未犯事,二无人逼迫,大可不必像扔破烂似地往外扔地啊,这是地,可不是一件破棉袄。

人精们如此发疯,到底因为什么?

就连皇帝方才提出加徐惠的兼职,并出皇家苑地一万亩,那也有点情绪使然——赵国公捐了,司农寺卿捐了,连小小的通事舍人都捐了。

急切间,皇帝只能想到,一定是赵国公给众人作出了示范!而皇帝情不自禁地当众称赵国公为舅父,居然也成了推波助澜者。

大臣在永业田和职份田之外,同时拥有大量土地,至少说明他们在履行公务的同时,亦未放松过营私。

这些人瞒还瞒不过来,如今却踊跃献纳,连国子监司业也不甘人后。

这件事不能说明皇帝的土地大政,已十分深入臣子之心,使每个人都如通事舍人许琛那般、好象真是发自内心。

但臣子们对于土地的戒惧,皇帝却明明白白看得出来,他们惧从何来?

赵国公不惧暴露家底献地充公,别人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这便是一层突起的大潮,能够赶着潮头、将渐如烫手山竽的东西一把抛出去、而不必担心惹到皇帝猜忌,竟然成了明智之举。

皇帝暗想,那么问题都在他的舅父——赵国公长孙无忌的身上。

皇帝只能想到这么多,但他知道,同州乞丐死命案,必须要从速查清!

这个乞丐死的太是时候,死的太是地方!

皇帝喜欢土地不假,但绝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就算这个人是他的舅父大人,也同样令皇帝不爽。

他对刘德威道,“刘大人,你可带人立去同州,回来后要随时向朕回禀案情,也不必拘泥于朝会。”

刑部尚书刘德威领命下殿,老头子只带了两名精干手下,直奔同州去了。

……

这次早朝下来,赵国公可真有些心力憔悴,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脱口说出那一千亩地的。

金徽皇帝针对同州乞丐的事一惊一乍,一会说必不轻饶,一会说乞丐不是饿死的也不行。一会儿罢了褚遂良的刺史,一会儿又升褚遂良作御史大夫。

长孙大人的心……就这么跟着皇帝一忽儿上、一忽儿下,简就没有过哪怕片刻的安宁。

其实长孙无忌是在担心,陛下真将褚遂良一撸到底,褚遂良可能会狗急跳墙,将自己匿了良田的事抖落出来。

褚遂良嘴上说,将地契从匣内一把抓来、并未细看,但那是官场中行事之法,意在使赵国公可以随意取舍——褚遂良要的是结果,但不会马虎到真拿着上万亩地不当回事。

那是渭河边最好的土地呀,赵国公哪能不要?

本来,赵国公想让武媚娘冲在前面,他在后边做些接应,那么武媚娘也就慢慢与徐惠看齐了。

谁知武媚娘吞吞吐吐,反把赵国公顶到前边来。

突闻褚遂良回到御史大夫一职,意味着入手的几千亩良田再无差错,赵国公是真的放了心呀。

捐一千亩地,就这么让他脱口说出去了。

现在想起来,长孙无忌都后怕——如果后边无人跟进,怎么说?堂堂的一品公长孙无忌、大司空长孙无忌、金徽皇帝舅父长孙无忌,与死了乞丐差点没回家抱孩子的同州刺史,各捐了一千亩地……

好在众臣随后踊跃跟进,无形中又将他的捐地之举稍稍冲淡了一些,将他隐回到众人里。

皇帝好像也是大喜过望,而且他自己也捐了地。

赵国公想,算了,武媚娘能不能与徐惠看齐,倒是个很重要的制衡之法,但不能以这么折腾自己为代价,他还是暂时住一住手吧。

百官集地之功已不算小了,最后怎么样呢?还不是徐惠升了职,没武媚娘什么事?!?

自己替武媚娘考虑再多,最后便宜的也是徐惠。

接下来的同州乞丐一案,赵国公决定静观,绝不涉足过深了。

他将退回到一直以来、自己最为擅长的路子上去——步步为营可进可退,不能像今天这样莽撞了。

赵国公竖着耳朵,静听同州的案情。

……

刘德威在路上想,儿子刘审信被陛下看得起,与赵国公的儿子长孙润、侍中樊伯山的公子去了崖州,那自己也不能含糊。

眼下虽已九月,天气不那么热了,但自案发至今已过去了几日,万一乞丐尸身化腐,将影响到案情勘核。

同时,刘德威还兼任传诏之使,宣布皇帝对褚遂良的任命。

褚遂良还不知道长安对自己的处置,一见刑部刘大人亲自到了,吓得他半晌没缓过神来。

刘德威身材魁伟,为人行事一向中正无邪,他并不想逗弄褚遂良,于是先传帝诏、让褚大人放心,然后再说明来意。

褚遂良万万没想到,自己眼看着完了完了,还能因祸得福再入中枢,他趴伏于地接诏谢恩,将额头都碰青了,慌忙陪刘德威去见看乞丐。

一入停尸房,刘大人眼睛一眯。

屋中并无阴凉气,显然没有放置冰块,但刘德威嗅不到一丝陈腐的味道。

褚遂良不好意思地说,“是褚某疏忽了,此丐险些害我丢官,恨不得撕之喂狗,当时并未吩咐置冰。这几日下官心中惶惶,下人也不提醒,便忘了。”

手下道,“褚大人,我们来得少,竟然也未想到置冰。”

刘德威上去,一伸手覆在乞丐心口窝上,此人胸脯子冰凉一片,掐之如生,并无腐象,也难怪人们都想不到在他身边置冰的事了。

褚遂良问,“刘大人,本官业已查到,此丐乃是红云寺还俗和尚,他可真不是饿死的!亦无中毒之相,本官正等刘大人你来判断!”

半晌,刘德威方将手抽出,对褚遂良道,“今晚就在这小子身边,给刘某搭设一床,陛下急等着案情,刘某要夜审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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