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审行带着一名万年县的衙役来见皇帝,皇帝怀里抱着伤者,在马上对延州刺史道,“高大人真是神勇,朕很钦佩……你还能不能动一动?”
高刺史早将靴子蹬上了,回道,“陛下,微臣方才都以为要绝后了,但发觉无恙,真是万幸。”
皇帝笑了笑,示意那个衙役,对刺史道,“那么请刺史沿街巡他一遍,登记伤者和店铺毁损,随后到胜业坊江安王府来见朕。”
高审行带人去了,护牧队在身后喊道,“高大人,宝刀未老啊,还是我们西州人的风格!”
高审行头也不回,冲身后摆摆手。
皇帝道,“禁卫们护送皇后及众妃速回大明宫,王妃这是内伤,一个侍女带护牧队、回永宁坊请凝血珠,一个侍女引朕去胜业坊救人,再去个人请太医到胜业坊。”
……
为了迎接正月上元节的狂欢,少府准备赶制一批特种规格的二踢脚,到时要在长安各门同时燃放。这样的场景也很壮观的。
这批“巨炮”先做了样品,每一支粗逾门轴,一尺来长,红衣金箍儿,由少府的人带到城外试验,结果一支保一支,没有哑炮,射得也高,药量也足,动静非常之大。
最后成批制作要由工部核准,少府官员特意带了三支样品送至工部来。工部尚书是阎立德,濮王妃阎婉的父亲,办事官员将三支炮送给了濮王府管家。
初三是个重要的日子,午饭后,管家听着城中鞭炮声如潮,便将三支“重炮”拿出来,说正该“震一震”他们。
但这么个大家伙竖在地下可不能掉以轻心,信子还很短。
点燃第一支时,下人们掐着香、试试乎乎,几次后总算成功,却将它斜射到长乐坊方向去了。
第二炮则有了经验,效果一下子就出来了。
第三支,恰好濮王李泰看到了,他要过香来说,“让本王亲自燃一支。”
谁知他将炮射得更歪,擦着王府的院墙飞出去了——又是长乐坊方向。
李泰当然不知道他亲手施放的这一支重炮炸到了江安王妃。
亲眼看见归林居巷口一幕的也没几个人,知道长乐坊街上出现过一匹惊马的人还多些,但知道驭手是谁的又不甚多。
但天山牧四名护牧队员巧拦惊马的事,却传的人人皆知。坊间的未嫁女子们传得更邪乎,说护牧队的人深谙马性,又个个神力,一把攋住马缰,惊马喀噔一下,便停住,然后服服贴贴的。
姑娘们嘀咕,“这些西州人可真神奇,长安是不好找了!”
“你哪里懂,陛下便是从西州出来的呀,那这些人还差得了?你都不知道吧,我听上街的人说,陛下的骑术超过了所有人!他骑着红马,一眨眼便到了惊马身后,再轻飘飘的一伸手,便将坠马女子打半程空里接住了!那可不是个小物件呀!”
……
初四,含元殿早朝如期举行。
皇帝往下一看,赵国公,江夏王在下边安然就坐,二人各领一班,在京的诸王、入京的边州刺史们也都到了。
看起来每个人都精神焕发,这个年过得不错。
晋王、吏部尚书李治奏禀开年的人事任用,第一个便涉及到洪州。
人们竖着耳朵听,不知这个从二品的洪州大都督到底花落谁家。
尤其是亲王们,异常的紧张。亲王们除了那位纪王殿下,料想每个人都不愿意离开原封地,多年的经营一旦离开,损失说不清楚。
建州刺史王茸,任洪州刺史。
赵国公在底下听出来了,委任的不是洪州大都督,而是洪州刺史。也就是说,这次洪州不再督领其他四州,洪州降格了!
有些人想了一阵子,才想起这个王茸的来历。
泉州海溢时,建州刺史王茸未等长安分派,也未等泉州求援,在第一时间用快船将赈灾粮运抵泉州。
洪州由大都督府一下子降为上州,主官由从二品直接改为了从三品。那么也就不必非得亲王担任了,亲王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不过王茸应该满意了,建州原是东南一隅深山中的一座下州,下州刺史直接跨入上州刺史的行列,谁都认为王茸拣了个大便宜。
正四品下阶变成了从三品,虽然只是两阶,但三品,那就跟龙门一样!人走时气马走膘,没有人表示异议。
江州刺史由御史中丞王盛泰出任。
这个王盛泰众人又很熟悉,他原是工部的水部郎中,随皇帝参与了泉州赈灾之后,曾经升了一阶。
没想到这一次,王盛泰又要跑到江州主政去了。
江州是中州,王盛泰不出意外的、将由正五品上阶,再到正四品上阶,一步跨了四阶!
如果一位亲王去江州可能很失落,但王盛泰——这次人们真有点忌妒了!
赵国公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王茸和王盛泰既不属于自己这一伙,也不属于江夏王那一伙,不过这二人品阶升得虽快,任地却并不令赵国公看好。
那里全都是江防要地,也许一场大水、一次决堤,便能冲下去个三五阶。
他在等两个人的去向,一个是吴王李恪,一个是他的老儿子长孙润。他要看看这两个人到底要任去何地。
岳州刺史年高致仕,由扬州长史褚惟春接任。
这是个平级调任,大都督府长史和上州刺史都是从三品,但刺史却是主政一方,比长史好看多了。
人们听出来了,沿江三座州府新上任的主官,都是参加过去年泉州海灾赈济的。他们不是关陇的人,也不是山东的人,更不是辽东的人。
随后的委任又印证了他们的判断,原泉州长史赵昌贞,迁任庐州刺史。
皇帝在上边听着李治一个个往下念,看着底下江夏王和赵国公的神情。还行,两位打头的老臣看起来还算平静,坐在那里连身子也不摇一摇。
说明这几个人的任用,没有明显令他们吃惊,吃惊也不好表现出来。
王茸、王盛泰、褚惟春、赵昌贞这些人都是立身很正、未见有什么派系,且长期任劳任怨的官员。
皇帝早已猜到,这些人因赈济泉州海灾而为人所知,任地又是沿江州府,不论是江夏王爷,还是他的舅父赵国公,都不会站出来明着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