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和老六两个女人都被他这话吓的不轻,见情形弄僵,就不敢多说什么,老四强做个笑脸“吾去找个未开封的小大姐,陪陪小师弟,今晚上让你见个红,高兴高兴。”
她拉来的,是伺候她的一个十三岁的小大姐,人生的倒也乖巧,得了嘱咐,坐在赵冠侯身边,努力的献殷勤。赵冠侯则夺过她的酒杯,不许她碰酒,又夹了几著菜给她,似乎也很不错。但是任谁都看的出来,他只是拿这小囡当个妹妹看,甚至是当孩子来哄,不涉男女之情,于花酒来说,这人安排的是糟糕到了极处。
老四看看沈保升的脸“吾的妆乱了,进去补个妆,老六,侬陪吾去。”
这两个女人离开之后,沈保升哼了一声“小师弟,今天让你看笑话了,老哥真是面上无光。好在你在松江不是住一天,等过几天,老师兄再招待你,保证让你满意。”
“师兄,你这么客气就不好了,今天的安排,我已经很满意了。这个小囡很好啊,乖巧可爱的,我还想认她做个妹妹呢。”
几人哈哈一笑,都知道这是玩笑话,不能当真,赵冠侯又问道:“陈二少爷是个什么路数,似乎很有名气,胆子也很大么。”
“财大气粗,家里有钱,胆子自然就大了。”沈保升哼了一声,他虽然年纪不小,但是火气仍大,尤其是这次被人落了面子,还不能报复,怒意更盛。
手里轻轻揉着核桃“他老子,是正元钱庄的老板,又在利华银行里任买办,还是旗昌洋行买办。家里银子多的花不完,这回兰格志股票,他一家吃进了几百万两的股。指股生息,等于抱着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自然财大气粗。与他做生意的,还有一班是四川来的哥老会,混水袍哥,名声在外,我这个漕帮龙头的面子,他们也不卖。”
“袍哥人家,也与他做生意?”
“是啊,股票么,现在谁不做啊。橡皮股票就是金矿,大家都要来挖金子。听说洋人现在流行骑脚踏车,脚踏车离不开充气轮胎,轮胎离不开橡皮。这个股票有赚无亏的。四川修铁路的路款,就存在这陈家的钱庄里,那是几百万两银子,现在都拿来买成了股票。全都等着股票涨上去发财,陈耘卿为他们操作股票,等于是四川各路山堂的财神爷,他们自然捧他。那帮人杀人放火,无所不做,我们也不好招惹这些过江龙。陈二公子自己,是申报的一支笔,家大业大,又有才情,是松江有名的多情公子。老九的第一个客人就是他,两人情热的很,如果不是陈老爷诗礼传家,不许纳纪为妾,老九怕是已经想着从良了。陈白鸥每月给青莲阁送一笔钱,如同在外面立个小星,不许青莲老九应外局。哼,开玩笑!吃这碗饭,凭什么不应外局,我沈某的面子,就不如他陈家的票子好用?我倒要看看,在松江这块地方上,到底是谁狠!”
赵冠侯知道,哥老会的势力主要在蜀、湘、鄂三省,在浙江虽然也有会党,但人数声势上,都不及漕帮。如果真的相斗,沈保升有本土地利,怕是还要占哥老会的先手。
朝廷行新政,其中之一,就是鼓励民间办铁路。四川的川汉铁路,预定路线是从汉口修到成都,从慈喜太后在世时,就在筹措修建,几经展转,几次夭折。如今新政允许商办铁路,路权归民有,四川的商帮筹措了几百万两银子,打算将铁路修起来。
集资的事,是由四川商会出面,摊派到全四川的老百姓头上,整个川人,人人都被要求出了钱。其中一部分人是被强迫摊派,另一部分人则是主动捐款,其中最为踊跃的,就是四川的哥老会。
哥老会中,有许多是在川中放排为生的水上好汉,指望吃水路饭维生。可是自从拳乱之后,四川航路为阿尔比昂人侵占,传统的水运利益大受影响。本土商界和袍哥,希望拥有一条中国人自主的铁路,确保华人利益。
各山堂掌握钱粮的当家三爷,把山堂里的公费拿出来修铁路,只等着将来分成。现在把几百万路款放到了股票上,一旦股票崩盘,川人血本无归,以川中子弟血性,此事怎能善罢甘休。赵冠侯仿佛看到了一只火药桶,外加一条引线,自己要做的,就是给引线上扔一根点燃的火柴……
他不动声色,问道:“股票不是加了个人认购额度么?几百万两银子,能买那么多?”
沈保升哈哈大笑道:“师弟,这事是我跟姓陈的联手做的,我漕帮几千门生,轮流排队,认购额度也没用处。不过跟老师弟你比不了,跟铁勒人赌大楼,大金从立国到现在,赌场里白相的人,怕是还没一个比的上你阔。”
赵冠侯笑了笑“老师兄过奖,听师兄说话的味道,你也炒股票?”
“这怎么能不炒?肯定发财的事,谁会不做呢?明楼,你说说,你买了多少?”
傅明楼笑道:“我一个小探长,没有几个钱,也收不到几张股票。只是运气好,跟着洋探长的路子,趁着三百两一股时买了十股,等到五百两的时候卖了。现在再想追,都追不回来了。”
沈保升道:“你啊,就是太毛躁,出手太急。你看师父我,三百股,我全部身家,连帮里的公费,都押在上头。咱们漕帮今非昔比,做生意很艰难,这股票比烟土好,不怕官兵捉,赚钱更快。等过段时间,涨到一千两一股我就卖出去,就发了大财。小囡,我师弟是山东巡抚,家大业大,你把他伺候的舒服了,让他送你几张股票也是可以的。”
那小大姐听的眼睛一亮,抓着赵冠侯的手问道:“大人,您真的能送我几张股票?我……我只要一张就够了,不求发财,只求在小姐妹面前威风一下。”
傅明楼这时问道:“师叔,小侄这里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您这次来松江为了什么,我不问,只是想求您一件事,小侄吃这碗巡捕饭很不容易。若是师叔要做什么事情,可否放在华界来做,把租界里让出来,不要让小侄左右为难。”
沈保升把脸一沉“明楼,你说的什么混帐话?帮里的人,可以这样没有担当么?天塌下来,全帮来顶,大不了,就脱了你这身皮,师父也养的活你,不要丢咱们的脸。”
赵冠侯忙道:“师兄,明楼的担心很对,不过我也跟明楼师侄说一句,我来松江,是官府的事,不是江湖的事。你只管放心,租界里有那么多洋兵,我怎么敢惹事。带的人不少,只是当个保镖,没有其他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