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
岑西锦放开二皇子,然后慢腾腾地站起身来,双手环胸,眉眼间皆是冷气儿。如今她身为一等大宫女,二皇子身边的一把手,见贤馆的顶梁柱,还会怕一个二等宫女吗?
这还是她好心,若是别的大宫女遇到这种“前朝老人”,只怕早就看她不顺眼想方设法地撵她走了。
这时,在见贤馆外做活儿的几个宫女太监们也全都支起了耳朵悄悄地听墙角。
“大胆?我看,是你大胆才对!”岑西锦决意玩弄玩弄权术,也好借此树立威信,毕竟她从三等到一等,上升得太快了,一没有资历,二没有功绩,年纪又轻,跟她一样资历浅的宫人也就罢了,只怕那许多资历深厚的老人们心里都是不服气的,于是她面含冷笑缓步走上前来,“蜂儿,你可清楚自己的身份?”
这时蜂儿也放下手里的绣花样子,扬着下巴阴阳怪气儿地与她对质起来,语气却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响亮:“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堂堂的一等大宫女,我只是区区一个二等宫女嘛!可是论资历,二殿下身边还轮不到你服侍,更轮不到你这样耀武扬威!你进宫才多长时间啊,你知道我进宫多久了吗?殿下一周岁的时候,我就被选进了承乾宫,那个时候你还在乡下玩泥吧?你算什么东西呀,不过就是巴结上了陈婕妤走了大运,不然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话!我记得,前几个月你好像还只是个在厨房里打杂的粗使丫头,对吧?”
岑西锦眸光微寒,蜂儿果然已经不甘心很久了,而且她还很聪明,一直隐忍不发潜伏在暗处观察她。今儿她若不是被岑西锦给激怒了,也断然不会将这番话说出来。
蜂儿啊蜂儿,当真比蝶儿难对付。
其实她承认,蜂儿说的话都很在理,论资历论辈分,她甚至连樱桃都比不上,她能有今天的身份地位,完全是走了大运,或者说,是因为她免不了穿越女自带的主角光环。
而蜂儿不一样,她不是岑西锦那样凭空升上来的,而是一步步脚踏实地地爬上来的,从任人呼喝的粗使小宫女到有头有脸的二等宫女,她用了足足五年时间。足足五年啊,蜂儿付出的辛苦与心机,都比岑西锦多,自然,她的资历实力,还有人脉声望,也都能完全碾压岑西锦。
这一切,岑西锦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可是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她既然已经上坐了承乾宫大宫女的位置,就再也不能回头,回头就是悬崖,就是万劫不复!
宫里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如果岑西锦想怎样就能怎样,那她还想做个安静明媚的少女呢,一个奴婢的位置有什么好争的?可是争不争的,不是岑西锦说了算的。
她只能凭借时势,用尽心机手段,让自己过得好。
活着就是希望,为了好好地活,岑西锦不介意用任何手段,也不介意来做这个恶人。
于是她含笑将蜂儿顶了回去,说的话句句都跟小人得志似的:“蜂儿这话是在‘想当年’?可是‘想当年’有什么用啊?是能吃能喝,还是能让你做大宫女啊?你行的话你上啊,我之前拦着你不让你做大宫女还是之后我用大宫女的权力打压你了?没有,都没有!我对你客客气气的,对见贤馆所有人都客客气气的,你何必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呢?巴结陈婕妤又怎么了,你以为我愿意巴结人啊,你以为我愿意摸黑捉虫啊,还不都是为了殿下为了我们大家,我根本就不是为了大宫女的位置去的,那会儿陈婕妤失宠还是受宠想必大家都知道,我要真是奔着大宫女去的我就不该去瑶光殿!现在这样这完全就是意料之外,主子们的心思我们怎么猜得到,我只知道如今见贤馆上下的日子都好过了很多!”
岑西锦说话讲究情真意切,就连悄悄在外头听墙根儿的宫人们听了也有些震撼。
那些大宫女都人精似的,还个个都把自己当主子一样,虽然她们都很懂礼仪很有修养的模样,可说起话来却总透着股清高傲慢的感觉,好像她们做的不是大宫女,是主子娘娘。
在所有大宫女里头,也就岑西锦这新上任的小菜鸟,还算是个说话实诚的踏实人。
一瞬间,见贤馆的宫人们对待岑西锦的态度,就有点不一样了。这么亲切和蔼说话笑眯眯的大宫女,哪里找?
只是这样一来,蜂儿的存在就略显尴尬了。
蜂儿嘴里依旧很不屑:“是啊,你行,你能耐,一切都是你的功劳,胜者为王败者寇,如今你说什么都在理了!岑大宫女,锦姑姑,那就请你把我赶出去好了!”
丢了里子还丢了面子,她不想再跟这儿呆下去了。多站一刻她都嫌丢人。
“赶你走?我为什么要赶你走!你没犯错,我就不会赶你走,以后如果你犯了错,就是想留下也不能。咱们见贤馆,是得立个规矩了。”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见贤馆不好管,里外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地方,不少人都盼着她闯点祸呢,可想而知岑西锦身上压力有多大。
若光靠人情交际来管理见贤馆,只怕不是长远之道,为了见贤馆能屹立不倒,岑西锦刚上任那天就在脑海里构思了一份规章制度。
于是岑西锦拿出纸张开始徐徐道来。
她并不会写这个时代的字,这些字都是她让樱桃代写的,樱桃写得不怎样,但好歹一笔一划都很规范。
此制度被她称作《见贤馆管理制度》,标准化管理面面俱到,白纸黑字写在明面上也足够让人信服。
尤其在规章制度里她还特别强调了奖惩制度,正是这公平公正的奖惩制度,有功绩之人便可奖赏,犯错误者就只能受到惩罚,这样才能让见贤馆上下拧成一股绳,引导宫人们向好的方向发展。
见岑西锦一副铁面无私道貌岸然的样子,底下就有人忍不住嘀咕起来:“什么制度,也不知道对她管不管用?别只是冲着我们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