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殿内弥漫着压抑的氛围,大臣们颔首掩藏着自己的焦虑,肩膀蹦的像块坚定的石头,一分不敢动下,拿着谏子的手不时微不可察地弹起,以适应出汗的不适感。
龙颜面前向来是战战兢兢,稍有不甚便落得惨淡结局,谁都不愿意是那一个,当那个上位者点到的名字不是自己时,他们松口气的同时又升起不安,就怕下一刻点到的是自己。
赵恒光视线从文书上抬起,眼瞳微缩,找到了一个目标,“王文。”
“在,”王文头低了几分,连忙从人队里站出,他是掌管户部,近日来配合行管严查每家每户,未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他把结果上书报了几次,每每都令赵恒光不满。
赵恒光现在手上拿的就是他的今日的文书,叫他出列无非是指责一番。
事实上,赵恒光确实那么做了,这一次火气更甚,直接将文书砸到了王文的脸上。
“三天了,你们就给我这样一个结果?”不仅仅是王文,参与协办的人都是这样。
王文道:“陛下,每个户民甚至过,确实没有问题。”
赵恒光冷笑道:“问题?他们没有,你们就不会发现么?”
王文再次低头,不敢有任何反驳。
皇上要的是结果,臣子们给不出,就是千错万错。
赵恒光按了按眉心,摇头道:“退朝。”
众人立刻叩首。
退至殿后,赵恒光叫开其他人,独留赵河良。其他皇子中除了赵河轩没控制住留下了不满的眼神,便依言离开。
走在大殿外长长的阶梯上。赵河轩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话,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人听见了,立刻有大臣挨到他身边提醒。
赵河轩瞪了过去,“我刚说什么了。你别有事没事!”
那个大臣吃瘪之后讪讪然变慢了脚步脱离赵河轩的视线,这时又有人到了赵河轩准备说什么。
赵河轩眼角余光看到来人,要出口的狠话立刻咽了下去,他表情缓和了许多。
“大殿下。”
那人微笑点头,眼眉弯弯和蔼,眼角的细纹淡如银须。那张留有岁月痕迹的脸上还能找到年轻时的清俊。一丝不苟的穿着,周身稳重气息,动作缓慢有序,不含一点拖拉,袖袍整齐地叠在手腕上。连抬手时都没有被风带动。这只手正搭在赵河轩的肩膀上,却没有引来任何动怒的迹象。
又或者说,赵河轩无法对这个和许若婉相貌有几分相似的人动怒。
“许……岳父。”
许甚平笑意深了几分,随即道:“殿下不必介意。”
“岳父见笑了。”
“哪里,”许甚平声音低了几分,“殿下是个有能力的人,无奈得不到陛下的赏识罢了。”
赵河轩眉毛耸动,对这话很愉悦。他眼瞥见周围的人都离得远,于是做了个邀请手势,“岳父。我们到前面的亭子坐坐吧。”
许甚平点头,欣然前往。
临近冬天,池河里的鱼儿都躲在了深处,河水暗暗一片死寂,附近的树木无论如何打理都遮盖不了灰败的痕迹,亭中的石凳也带着薄凉一接触就沁入了心底。赵河轩因不适而挪动了一下身体。见许甚平一脸淡然,于是以笑掩饰别扭。
“岳父近来如何?”
许甚平叹气道:“还能怎样。自从兰大人进入宫中,我每日得闲。没事就喝喝茶活着兜兜婉儿送我的鸟儿。”
“那兰玉白确实有两下子,但不是个安分的。”
“陛下很看中他,近日来频繁召唤……”许甚平突然止口,面上有些犹豫。
“频繁召唤?”赵河轩疑惑道:“父皇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许甚平望了望周围,低声道:“虽然没有为陛下断过诊,但他的气色很差,而且听伺候的宫人说,陛下进来的房事也有异常。”他边说边做了个摆手的姿势。
赵河轩听完怪笑,“父皇的体力随着年岁不如当年了而已。”
“按理说,陛下的身体应该用药物条调理外还要多休息,兰大人没有去劝说就罢了,还任着陛下去操心伤神。”
赵河轩皱眉,“岳父有没有和父皇说过?”
“说了啊,陛下不以为然……也许……”
“恩?”
“陛下什么都知道的,但一方面对我起了警惕,另一方面……”许甚平看了看赵河轩,小心道:“陛下最近对四皇子的态度……”
赵河轩眼中闪过凶光,“你的意思是……他要把那个位置给四皇弟?”这么一想,赵恒光的种种行为,都有点仓促交代后事的样子,之所以警惕许甚平,是因为许甚平的女儿许若婉即将嫁给他赵河轩!
“哼!”赵河轩愤然甩袖,脑海中尽是不甘和怨恨,“那赵河良凭什么!”
许甚平连忙拉住他,“大皇子息怒,这只是猜测,万一不是真的,引起你们的矛盾,我难辞其咎啊!”
“岳父放心,这事不怪你,父皇这么明显器重四皇弟,本身就不正常,我去问问!”赵河轩对许甚平匆忙打过招呼就走了。他背杆挺直,大腿两侧的手掌握成了拳头,前后摆动撞击着衣摆显得有些凌乱,脚步奔走于焦躁中,全然没有意识到身后的人正在冷笑。
许甚平站起身来,优雅地拍拍衣摆便回往自己的府邸。
许若婉根本不像外界所传那样忙着准备婚嫁的事,她在家中的日子仍如以往,只为自己安逸,其他的漫不经心。见到许甚平,她懒懒地抬头,“爹爹。”
“恩。”
“事情办得如何?”
许甚平笑着喝了口茶,“女儿你真是了解赵河轩,几句话就说动了。”
“那个草包。”许若婉露出鄙夷烟雾的表情,“最好死早点,我可不要嫁给他。”
“是是是,”许甚平许若婉倒了杯茶,“之前委屈你了。”
许若婉瞥了他一眼。“不要提那个了,恶心。”
许甚平笑笑,没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