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无声,唯有那凛冽的寒风划过,无尽的夜色落下,窗外万家灯火,而只有他依旧是孑然一人。
不知道静坐了多久之后,顾靳城瞥了眼地上被砸碎的手机,幽深的眼底有种看不懂的复杂在慢慢涌现,极力想要压抑着,却像是毫无办法。
没多少犹豫,拿出了一只款式明显老旧的手机,翻开联系人,才赫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这个号码了。
而在联系人一栏,最显眼的位置,是蔚宛。
男人的眸色越来越沉,指腹在这屏幕上摩挲着,却迟迟不曾将拨打出这个号码。
这是多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记不得了,总之很久。
当时蔚宛总是容易丢三落四,曾经在一年里面不知道丢了多少个手机,而后来,他看不过去送了她一个和他一样的同款,而这之后好像就再也没丢过。
很细微的一些事情,隔着经年的时光,乍然回忆起来,却不曾想心里会有这般的烦闷。
脑海中不知是收到了什么情绪的驱使,顾靳城竟然将这个电话拨了出去……
时间慢慢地一分一秒过去,死寂一般的客厅里更是静得只余下了些许呼吸声。
一次,未接。
两次,仍是未接。
三次,四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他的目光放在手机屏幕上,看着那跳跃的光线渐渐消失,一次一次,眼底的光芒亦是在这过程中渐渐消退。
薄唇微勾起,无声地轻笑。
顾靳城终于挂断了电话,明知道这样的行为没什么意义,更可笑的是,他连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都找不到理由。
怎么忘记了,这号码,她应该已经很早就没用了吧?
随着手机的光暗下去,他眼底的眸光也渐渐被一片深沉所掩埋,一片幽深,沉如海。
而在另一边,同样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蔚宛出神地看着响了好几次而最终归于平静的手机。
她一直没有接这个电话,甚至不愿意去看这是谁打来的,也许在心里亦是抗拒的。
而后,一切归于沉寂。
蔚宛再次将这手机放进抽屉里,纵使心中有很多疑惑,却也不愿意去了解。
如她所说,不要再和过去有任何的牵扯。
*
风格别致的咖啡厅。
靠窗的位置,金色的阳光透过浅色轻薄的窗纱进来,因为有着这样一层阻隔,光线并不强烈,只余下一片温暖的朦胧。
顾靳城看着对面刚坐下来的女人,神情漠然,看不出喜怒,只有那一双莫测的眼睛,总是夹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沉。
隔着半张桌子的距离,梁织也在打量着这个男人。
这世上没这么多巧合的事情,同样,梁织也不认为这次见面会是多单纯。
“顾先生,抱歉,在来的路上有些堵车。”她抱歉地说着,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浅淡的妆容将她点缀的恰到好处,言语之间却是不卑不亢,即使是说着抱歉的话,却听不出任何自责的意思。
顾靳城并没有在乎这些,他微抿着唇,一双深邃的眼眸带着几分思量。
他修长的手指交叠在一起,姿态从容,浅淡地说道:“没关系,这个点正是家长接送小孩的高峰期,从那边过来,你只花了这点时间,算是很快了。”
闻言,梁织的脸色微沉了几分,她原本搅动着咖啡的动作也在这一瞬停滞,低垂着眼睫,好似在掩藏着什么情绪。
好一会儿,梁织才放下手里的勺子,金属在瓷盘上响起的声音脆而清晰。
她静静地抬起头,强装出几分镇静,不咸不淡地问:“顾先生,您跟踪我?”
梁织认识这个男人,可真正见面的次数,只有那样一次。
她知道他是蔚宛口中的那个丈夫,确切来说,现在已经是前夫。原本她只以为是个普通的客户,却没想到见面时竟然是顾靳城。
之前在花店里匆匆一遇之后,总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神太过于深邃,让人难以看懂。
而到了此刻,心里生出了几分不安。
男人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瓷杯,微勾起唇,“梁小姐,想知道这些不难,不用跟踪。”
梁织的面上露出了些微恼之色,她抬眼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见他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是这般清冷矜贵。
她摸不透他的意思,也不接话,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将事先准备好的方案拿出来,整齐的排开摆放在顾靳城面前,缓缓说道:“顾先生,我想,您找我应该只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
不是说是一间公寓的重新装修方案?她想着,这样的钱放着不赚还有些不划算。
然而顾靳城只是清淡地瞥了一眼,随手将这些文件摆放于一边,一双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睨着眼前的梁织。
在这眼眸深处,考究,打量,深沉而复杂,最后竟然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他靠着身后的黑色沙发,漠然地出声:“私事。”
预期之外的答案,梁织有些错愕,而她的面上却保持的很好,依旧保持着公式化的笑容,将桌上的文件好好地收起来。
随后梁织的眼睛看着眼前好整以暇的男人,礼貌地开口:“那既然是这样,我想和顾先生没什么好聊的,希望下次有机会再合作愉快。”
言罢,她便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想要离开。
本就不情愿,此刻更是盼望着早些离开这里,毕竟这个男人的目光太深沉,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压迫。
顾靳城不动声色,略显菲薄的唇轻启,语调浅淡而又清冽逼人:“梁小姐,你似乎对我有些偏见。”
这个男人是蔚宛的前夫,从她认识蔚宛的那时候起,就大概知道这么一个人,只是这中间的是非巧合,她一直没有弄清楚而已。
怎么可能没有偏见?
只不过梁织也只是在心里这样说着,神色如旧,照样微笑着说:“顾先生,在此之前我们并不认识,所以除了公事之外,我并不清楚我们有什么私事可以聊。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她抓起自己的包,招呼也不打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梁小姐,你的侄子很讨人欢喜,似乎也很粘着你。”他浅淡地出声,语调云淡风轻,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果然,梁织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回头看着他,几欲张嘴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试着从顾靳城的神色间找出一些不一样的情绪,很遗憾,她什么都看不透。
而就是这样一份深沉,才让她心底的不安慢慢加深。
而这些不安叠加在一起,没多久之后,梁织的妥协一般的问道:“顾先生,您到底想表达什么?”
一开始她的想法就是对的,不应该来这里。
心里有些隐隐的忐忑,眼睛紧盯着顾靳城的动作,只见他面色不改地从旁边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修长的手指将里面的照片取出。
梁织只是低头瞥了一眼,神色大变。
只是些普通的生活照片,而这照片中的主角,都是同样的一大一小两人。
梁织愣在原地,紧张地看着他,指甲微微陷入掌心,未曾说话。
而顾靳城也沉默着一言未发,只是这深沉的眸光里面,夹杂着太多她看不清楚的莫测。
她直觉上就想毫不犹豫地离开,可脚下的步子像是顿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好半晌,梁织慢慢重新在他面前坐下,面色镇静如常,随意地翻看着这些照片,越看越心惊,可依旧掩饰般地轻笑。
“顾先生,我想这之前,我们应该不认识。”她再次强调了一遍。
如若不是蔚宛的原因,她真的不会知道这个男人。
可此刻发生的一切,让她捉摸不透。
顾靳城清淡的嗓音响起,“他叫小嘉对吗,和你长得很像。”
“小嘉是我侄子,我们长得当然会像。”几乎是条件反射,梁织想也没想就说出了这句话。
只是这出口的语气太冲,显得更像是在掩饰什么。
梁织显然也是意识到了,她胡乱地抚着自己的头发,将散乱于耳畔的发丝规整好,继而像是欲盖弥彰般,说道:“我哥的工作很忙,所以很多时候这孩子都是跟着我的,这没什么。”
梁宋早两年就离了婚,身边就只有这样一个小孩,家里没有女性,跟着姑姑生活看上去也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