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顾小淼还走了陕、甘、宁,几乎西部跑了个遍,山山水水、大漠荒沙、多少个****夜夜,多少次挑灯垂泪。
向元鹰一页页看过去,几个小时的航行,仿佛跟随着顾小淼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脚印,看她看过的风景,听她听过的山歌,体会她暴走岁月中点点滴滴的心情,抚摸她心弦一次又一次被打乱时滚滚而落的泪。
每次看到信里的那个“他”,向元鹰都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拉扯了一下,有点不敢看下去,怕这个“他”不再出现,但又急不可耐地想继续往下看,因为忍不住想知道这分别的300多个****夜夜,她是怎么度过的,她的心里,可还依旧有他!
向元鹰赶到西宁的时候,机场灯火通明,丝毫没有高原暗夜本有的宁静。
民航早已全线临时管制,跑道和航道提供抢险部队和专门航班用以运输抢险救灾的部队官兵、协调单位的工作人员以及急需物资。
民航航班大量延误或取消,机场被滞留的旅客为数不少,能降下的航班寥寥无几,更别说顺利起飞的。
如织人流来来往往,忙而不乱。
停机坪上早已等候着前来接向元鹰的军区的车,林政委是向志平的老部下,看到向元鹰走出机舱,就迎了上去。一路上,林政委都在跟向元鹰描述现在玉树的灾后情况,派出去专门找顾小淼的人已经赶到了那,向元鹰听着地震灾后的情况,揪着的心更觉生疼起来。
电话,一直在拨,顾小淼那边,永远关机。
向元鹰做好的最坏的打算:活要见人,死,也要亲自把妻子的尸骨找回来。
西宁往玉树县走,还没到一半的路途,就已经军事管制了,来往车辆一律禁行。
军区的车挂上特殊通行证,越往里走,向元鹰和蒋行知的心就越往下沉。
四月本是芳菲天,但高原的春意却并不盎然,灰蒙蒙的天连着灰蒙蒙的地,没有几丝绿意。再往里走,县城外围的地方已经陆陆续续搭起了应灾帐篷,或悲痛、或麻木的人们散座期间,县城里却是触目之处皆惊心。
震碎铺面而来,找不到一条完整的路,找不到一座完整的屋,找人的,救人的,穿梭混乱的人群夹杂着时不时散出的震天的哭喊声,血迹处处可见,遍地废墟中,弥漫着灰尘和石灰消毒粉混合的味道。
向元鹰再也按捺不住,第一个下车就往帐篷点跑去,一座座、一间间,多数都是藏民的脸,每个人都在哭泣,每个人都絮絮叨叨诉说着什么,但哪里有顾小淼的影子?
越往后找,向元鹰的脸色越是不好,但也是格外的淡定,他在活的人里找不到自己的小淼,他不信顾小淼会躺在那堆再不会说话的人中间。
站在临时停尸场前,向元鹰一下就瘫软了下来,一直冷静自恃的他竟然拉不住蒋行知的衣角。蒋行知理解他的心情,但在这个时候,他依旧是一个不善安慰的人,所以一路上只是起到一个支撑的作用,现在看到向元鹰实在撑不下去了,于是说:“元鹰,我去。你等着。”
若是在刚刚来这边的时候,向元鹰一定一千个不愿意,但是现在已经找了许久,他别无选择,只能这样照做。
临时停尸场设在靠山的一片空地上,藏族人很多信奉天葬或水葬,来这祭奠烧纸的倒不多,只有寥寥几个家属,在躺着的尸身边嚎啕哭泣。
死灰一般的土色和光秃秃的山堆,衬得这里更加死寂,天空开始下起蒙蒙细雨,冰冰凉凉地吹过向元鹰的脸颊。
眼睛已经模糊了,向元鹰有点看不清前路。
这是从没有经历过的场面,生与死,就在眼前,只有一线之隔,触手可及。向元鹰心里一百分、一千分、一万分的害怕,害怕那几百具尸身中就有自己朝思暮想,到最后爱到深处不可自拔的那个。
短短的一段甬道,走起来却仿若漫无止境的修罗路,步步锥心,周遭仿佛百鬼夜行,狰面獠牙直要吞了他的一颗心。
脚下却停不住,往前走,一步、一步、再一步。
蹲下去,揭开积满雨水的塑料裹尸布,蒋行知真正体会了心提到了嗓子眼,虽血液仿佛凝固,却也挺着直视了过去。
不是,不是顾小淼。
一具,一具,再一具。不是,不是顾小淼。
灾民的哭声此时听起来遥远又飘渺,却还是悠悠地传入向元鹰的耳朵,一声一声,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敲打着他的心。雨渐渐大起来,打在塑料裹尸布上的声音悉悉簌簌,让人胆寒。
“向总!”
“少爷!”